韦臻叹道:“只是这么一来,叫薛世子入国子监习学一事,又要延误了。”
众人想到薛衍厌学的态度,忍不住悠然而笑。
中秋过后,又下了几场秋雨。天气便愈发冷将上来。行人外出走动时,也换上了更为厚重的夹衣夹袄。
薛衍受永安帝之托,掌管兴庆宫修缮事宜。经过温泉山庄的改造工程后,薛衍同大褚工部,将作监和尚宫局的宫人们已经颇为熟稔。再加上太上皇本来就很钟意薛衍主张修缮过的温泉庄子,所以薛衍改造起兴庆宫来,更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这日,薛衍同将作大匠严裕德至温泉庄子上,同太上皇探讨过兴庆宫各处究竟该如何改动后,便急急忙忙返回长安城,入宫禀报永安帝。因太上皇仍住在温泉庄子上,永安帝不想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并没有立即迁到太极宫,仍旧住在东宫显德殿。准备什么时候兴庆宫修缮告竣,太上皇搬过去了,自己再搬进太极宫。
满朝文武对于永安帝如此谦让贤孝之举颇为赞扬。纵使大家都深知其事,不过永安帝能这般沉得住气,倒是让人觉得舒服很多。
至少他们效忠的陛下还是很爱惜羽毛的,吃相并没有太难看。
而对于以裴籍为首的显德朝的旧臣来说,永安帝一天没有搬进太极宫,太上皇的余威就不会彻底退出朝堂。也就意味着显德旧臣跟永安新臣仍有可周旋的余地。就算事情的结果已经明明确确的摆在眼前,可是在尘埃落定之前,裴籍等老臣仍可按部就班,不失体面的抽身而出。倒是比最初打算的赤膊上阵,至死方休要好一些。
不过这些朝廷角力之事,对于薛衍来说,层面太高,仍旧离得太远。薛衍也就不甚在意。他如今一心一意都扑在兴庆宫的修缮工程上,只希望最终的结果能令太上皇满意,也不会叫永安帝太过为难——
毕竟自永安帝登基两年多来,大褚不是遭遇旱灾,便是遭遇霜灾,国库空虚,百姓青黄不接,永安帝的小金库也形同虚设。认真算起来,恐怕永安帝如今手头还没有卫国公府阔绰。所以薛衍在修缮兴庆宫的时候,也要尽量避免大兴土木,以免朝廷负担不起。
将将作大匠严裕德几经修改后的建造图纸捧在手中,薛衍经由显德殿当班小黄门的通传后,脱靴入殿。
永安帝和方玄懿等臣子正在商讨言官御史弹劾河北道行军总管颜钧集之事。
“……前几天河南道和河北道传来驰报,只说河南河北遭遇霜灾,百姓今年又是颗粒无收。可是颜钧集身为河北道行军总管,却无视朝廷法令,仍旧在暗中偷卖烈酒……此事经由百姓口口相传,到如今更是民怨沸腾,对朝廷的声誉也产生了极坏的影响。微臣以为,应当派遣钦差去幽州明察暗访,确认此事的真假。倘若颜将军真的贪图小利而至朝廷大义于不顾,陛下务必要严惩才是。”
薛衍听了韦臻这一席话,恍惚间想起当日魏子期同他闲聊时,说过的许攸的推测。心下不觉咯噔一下。
永安帝早在薛衍入殿时就留意到了。此时又见薛衍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不觉开口道:“衍儿怎么看待这件事?要说这烈酒的方子,当初还是衍儿献给朝廷的。后来朝廷颁布禁酒令,也是因此而起。”
薛衍闻听永安帝垂问,忙低眉敛目上前,躬身见礼后,跪坐在席,开口说道:“朝廷大事,岂容小子信口胡言。”
说罢,又将手中的兴庆宫改造图纸双手奉上。永安帝摆了摆手,示意一旁伺候的小黄门接过来,笑着说道:“此事既关乎你身,你又有什么不好说的。朕知道你是谨言慎行,不想妄言朝政。既这么着,朕恕你无罪,随便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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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既说赎罪,薛衍也有些担心许攸心中所言之事,遂将颜钧集可能以次充好,用医用酒精勾兑假酒一事和盘托出。末了又说道:“我在幽州时,曾同颜将军相处过一段时日。在衍看来,颜将军对陛下是忠心的,应该不会违背朝廷颁布的律令。我只怕他会把主意打到医用酒精上,毕竟财帛动人心。就算我曾告诫颜将军,此酒精若服用后对身体有害,恐怕颜将军不曾亲眼所见,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这些想法都是我个人的猜测,并无确凿证据。”
为了避嫌,薛衍并没有提起许攸的来信和魏子期同他的闲聊,只推说是自己的猜测。
不过不论是烈酒方子还是医用酒精的方子,都是他自己献出来的。能有这般猜测,看在永安帝和诸位君臣眼中,倒是也不突兀。
永安帝与方玄懿等人相视一眼,默默沉吟了一回。只听韦臻皱眉说道:“薛世子的猜测也不是全无道理。倘若颜将军行事真如薛世子所言,微臣只怕幽州的形势会更复杂。”
纵使颜钧集听从朝廷律令,不再酿造烈酒贩卖。可他若真的用酒精勾兑假酒,以次充好……听薛世子之言论,这东西可是要人命的。倘若真出了人命,不论颜钧集如何解释,一个草菅人命、与民争利的罪名绝对是跑不了。
颜钧集如何犯浑众人倒不在意,可是颜钧集乃永安帝心腹爱将,且是擎王府一脉的从龙功臣,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