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明白殷无书曾经所说的那句“有阳有阴,无善无恶”或许不仅仅是指那些独立且相异的存在。
他甚至一时间有些不敢确定,这个冰下人究竟是因为殷无书这个“阳”而相应存在的“阴”,还是阴阳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因为内在相矛盾而硬是分成了两个看似独立的个体。
谢白的脑中不受控制地掠过一系列事情,走马观花匆匆回想了一遍后,他发现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因为仔细想来,这两人之间的互斗早已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照殷无书所说,那个冰下人之所以对谢白的身体状况有所影响,是因为在百鬼养尸阵里夹了私。这说明一个人如果要跟另一个完全独立于他的人产生某种牵连,必然是要有某个触发点或者某种中介的。
冰下人当年着人给谢白布下百鬼养尸阵的时候,谢白还是个刚出生就死了的婴儿,根本谈不上反抗之力。但是现在对峙着的两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想要在任何一方身上布置下类似百鬼养尸阵一样的牵连,难度都大到近乎不可能。
可他们其中一个防备只要略一松懈,另一个就能直接强占住片刻的意识,甚至控制行为。
如果这一阴一阳自存在起就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相互之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深的影响力?除非他们在最开始根本就是一体的……
他猛地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关于殷无书的各色传言,传言中的殷无书是个阴晴不定、忽善忽恶的人,有人觉得他无波无澜简直没有感情,有人却对他如避蛇蝎惧怕至极。
当初的他始终想不明白,只觉得是以讹传讹把殷无书妖魔化了。现在看到面前这两个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人,总算懂了那些传言的来处。
谢白用五张散魂符将自己从禁锢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满心只有两个想法——让对方死,让殷无书活。
可真正面对面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对着那样的一张脸究竟能不能毫无障碍地下手了。
就在他心神茫然的时候,对面的冰下人突然偏了偏头,他的目光依旧直视着殷无书,似乎不敢放过殷无书的任何一点细微举动,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着谢白的:“决心不小嘛,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赶过来,是怕他压制不成反被我镇上个百千年么?”
仔细听来,这人连音色都跟殷无书一模一样,语速也同样不慌不忙的,有股漫不经意的懒散感。只是殷无书大多数情况下的漫不经心都是因为真的不在乎,而这人却是为了挑衅故意压出来的,因为仔细听来,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没忍住,还是隐隐带了股咬牙切齿的怨恨。
这人的情绪似乎比殷无书要重很多……
谢白这么想着,冷冷地反唇相讥了一句:“据我所见,三天前被镇在天山的人似乎是你。”
那人被戳了痛处眉心一皱,又很快松开,表情里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似乎觉得谢白的话很有意思:“风水轮流转,当初他能镇得了我不代表现今也能,毕竟他那点优势已经不存在了……”
他说完这句,拖着尾调微微偏头,转而冲殷无书话里有话地道:“连挖心都不管用了吧?”
已经脱离了肉身,谢白却依旧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突地跳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
都说谢白这人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其实在他的认知里,殷无书才是最没情绪的那个,或者说这人即便有情绪也会控制到最低,面上看起来依旧无波无澜,极少会在不恰当的时候给出反应让人拿住话柄。
在谢白看来,殷无书从来都不是别人用话激一下就会给出反应的人,倒是他激别人一激一个准儿,淡定如谢白当年都时常被他一句话挑得想欺师灭祖,一句话顺一下又瞬间熄火。
但这次,在对面的冰下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谢白看见殷无书垂在身侧的食指下意识抽了一下,那动作轻微极了,如果不是谢白站得离他极近,且余光刚好落在那里,连他都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细微的动作。
如果不是正处在暗流汹涌的对峙中,谢白简直要忍不住绕到殷无书正面去看看他的表情了。
殷无书居然会有反应?!
说明这句话真的一刀扎在了最关键的地方,精准无比。
谢白一方面诧异极了,一方面又要一如既往地压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跟殷无书一样平静无澜,因为他现在是真的有些不敢确定殷无书是处于优势还是劣势了。
冰下人刚才说的那句话在他脑中一遍遍闪过——挖心都不管用了……
什么叫挖心都不管用?
他记得殷无书曾经跟他说过,心这东西于常人来说宝贵至极,于他来说却根本没什么用。非但没用,长久了还是个累赘,易生祸端,所以他每隔百来年,就要把这累赘挖出去,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了,以免生事。
但是他从没有解释过心为什么会是累赘,又为什么会生祸端,只随口答了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一带而过,后来谢白也再没亲眼见他挖过血窟窿,偶尔提及问了几次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