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
收拾好背包,纪远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啪的一声,灯亮了。
“你怎么还没睡?!”
被吓了一跳,纪远忘了控制音量,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
“我衣服扣子掉了”
穿着睡衣的纪筹双手叉腰,一副非常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说了要给我缝的”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纪远摆摆手,想敷衍过去,他去推纪筹的肩膀,纪筹不肯动,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他
“你骗人,你明明就要走了”
“…………”
一时无言,纪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那你跟我一起走啊,之前说了你又不肯”
“我不走”
把嘴巴翘得老高,纪筹紧抓着纪远的衣角不放,小孩子的力气有限,纪远扯了两下就拽下来了
“别闹,有人在等我”
“哇——!”
毫无预兆地,纪筹张大嘴巴哭了出来,尖锐的哭声极具穿透力,纪远脸色一变,也顾不得是在叁楼,快步跑到阳台翻出去,爬上旁边的水管,叁两下落到平地上。
骑上借来的摩托车,虽然有些担心纪筹,纪远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有去处,前段时间,他遇到了当年和父亲在警校是同窗的郑警官,对方愿意帮助他脱离原本的家庭,作为当年对父亲的遭遇袖手旁观的补偿,他没有犹豫就接受了。
………
八年后
纪远本想做缉毒警,但却被养父郑郝托关系,安排进了交警大队,纪远差点因为这件事和养父绝交,气得一个月没和养父联系。
接到了养母的电话,怀着有些复杂无奈的心情,纪远一边拎起早就买好的养父平常最爱喝的酒,一边按下接听键。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之后几天发生的事情,养母先来沟通,然后自己主动上门和养父和解,养父一边灌自己酒一边持续输出他的观点,叫自己不要从事太危险的职业,当然,自己是绝不会改变想法的,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打击罪恶。
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死寂,纪远疑惑地喂了几声,以为是信号不好,正要走到阳台,从听筒传来了养母沙哑的声音
“小远,你回来一趟吧”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如丧钟般敲响,纪远丢下手里的东西,差点在路上闯了红灯,等赶到养父一家所住的小区,在单元楼下,他看见了一群人聚在一块,不少人面露不屑地指指点点着,慌乱地推搡开一条路,纪远见到了面如死灰的养母,以及她身旁那具被盖上了白布的尸体。
养父死前的样子非常不体面,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地被丢在小区门口,私处糊着一大滩干涸的精液,没有人在乎真相,一个在周围眼中口碑极好,对老婆忠诚孩子关心的好男人好警察,竟然是马上风死的,尸体还一丝不挂地出现在住的地方,这巨大的反差一下子就激起了旁观者的好奇心,死人是开不了口的,所以他们只能去问死者的邻居、同事、朋友,还有老婆和孩子。
纪远不愿意也不可能相信这样的现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养父对家庭的重视,但那些人都一副鄙夷的表情,好像他们才认识养父一样,为什么不相信养父的为人,为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虚构莫须有的事贬低养父,为什么连养母也不放过,被愤怒的情绪支配,当着来办案的警察的面,纪远和围观的人发生争执,动手将对方一拳打倒在地,然后被控制住带回局里,遭到了严厉的处罚。
被关了几天,眼睛充满血丝,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纪远顾不得自己糟糕的形象,第一时间赶往养父家,门是开着的,大厅挂着养母黑白的遗照,以及大的遗照旁那个稍小一些的,养父和养母唯一的孩子郑亮的遗照,照片上的他们对他僵硬地笑着,没办法再像往常一样说一句欢迎回家,纪远愣愣地仰头看着他们,大脑暂时拒绝思考,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葬礼的相关事宜是养母的娘家人办的,她们说是因为养父死得太丢人,才让养母和亮亮受人指指点点,活不下去跳楼自杀了,纪远不接受这个答案,明明前不久还好好的,养父会跟他抱怨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利索,养母会打电话关心他注意保暖,亮亮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上次他们刚说好周六一起去打乒乓球。
他是为了守护这样平凡的幸福,才想成为一个警察的。
深夜,一个突兀的电话打来,纪远听到电话那头的燕今时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toais,我要去趟b国”
不详的预感再度敲响警钟,纪远猛得从床上起身
“发生什么事了?”
“冷静一点,你在哪里,等我过来好吗?”
纪远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慌乱,用肩膀夹着手机,他匆匆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燕今时的声音稍微平静了些
“我的父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