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评价别人已经过世的父亲,许珍珍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又合上了书。
可是大少爷并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或者,即使接收到了他也不想理会,他现在就是想倾诉,是的,他想倒垃圾一样倾诉出来,许珍珍是个很好的接收器,无论从什么层面上来说,他都认为,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接收器,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非常的美,皮肤像凝固的牛奶,一双美眸能带人去南国的海边,似乎能从她眼眸里看到,浅浅的海,徐徐的海风,和鬓角插着南国花朵的娇媚爱人。”
“我的父亲非常爱她,在他四十五岁的时候,恬不知耻的爱上了只有十四岁的母亲。一个是即将腐朽的,一个是还没绽放的,却扭曲的捆绑到一块,多么生机勃勃的青春都无法拯救腐朽,所以只能跟着腐朽一起沉沦。”
“所以我的母亲也跟着腐朽下去,变得十分放荡,然后,我的童年便只能收获一个总是处在暴躁狂怒之中的父亲,和一个魅力无限却淫乱放荡的母亲。”
“你很好,珍珍,”他因为回忆而有些放空的眼神忽然又转向许珍珍,“你很好,你的头发干枯的像枯草一样,这就很好。”
呵,像草一样的头发在邱大少这反倒成了优点,许珍珍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指敲了敲手里书的硬质封面。
其实邱大少还有很多话要说,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比如说既优雅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既狡诈又闪亮如露珠的,是应该藏在山里的精魅,而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污浊世间的少女,她有猫一样的轮廓,柔软的易折断的四肢,却有一头那么恰到好处的干枯头发,希望她的脸就像她的头发一样无人问津,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很好的隐藏在俗烂的世人之中,就像一枚藏在腐朽泥土中的宝石,只有狂人,无限忧郁的造物,蒸腾着诡谲欲望的男人才会发现她,并将它镶嵌在左手无名指上,然后戴着它,直到进入坟墓。
又一天。
“珍珍,给我读读你正在读的书吧。”
“凛子的声音沁入夜的幽暗中。远处突然有鸟啼声。在这深夜,还有鸟清醒着吗?还是其他动物在叫?久木追寻着声音的方向,却听到凛子嘀咕着:我了解那个人的心情。哪个人?凛子慢慢仰躺下来:阿部定啊……那时候阿部定说不想把自己最心爱的人让给任何人,所以才杀了他……不想放弃此时深深相爱的幸福,除了杀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的确,杀了他生命就结束了,也就不会再有背叛。爱人爱到极致就会杀人。久木近乎心痛般明白凛子的心情。爱真是可怕。凛子似乎终于开始认识到这点。喜欢上对方就想独霸对方,但要完全独霸对方光靠同居、结婚也很难做到。只是那样的话,如果他想背叛就真的能背叛,为了不让这种情形发生,或许只有杀了他。爱、爱、爱、爱到最后,就只有破坏。凛子这时才感觉到,爱这个听起来就让人舒服的字眼,实际上隐藏着极其自私以至于可以毁灭一切的剧毒……”
“这本我也没有看过。”邱大少打断许珍珍平淡的阅读,这样的文字她怎么可以用那么平淡的语气阅读?邱大少有些憋闷。
“看来你父亲的收藏可真多,多到有很多书你都没看过。”
“那是他喜欢的,”大少爷狡辩道,“这本听起来就会是他喜欢的……”
“可怕的爱……毁灭一切的剧毒……珍珍,你说,既然爱这么令人痛苦,人们为什么还要如此趋之若鹜、前仆后继呢?”
“我不知道。邱少爷,和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讨论爱不爱的,似乎有些太过难为人了。”
“可是是你在看这些书,而且看了不少了。”邱大少尖锐的指出。
“我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你的那些哲学和历史书只会让我犯困。”
“犯困是因为在读它们之前,你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了吗?”
“………我想邱少爷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只有十二岁。”
“十二岁的老人吗?”
“…………很抱歉,我对我的老态龙钟、暮气沉沉感到十分抱歉,需要我做什么?需要像十二岁的少女一样翩翩起舞吗?”
“过来,珍珍。”邱思君好像十分疲累似的放下了手里的书,背靠在椅背上,对坐在沙发上的许珍珍召唤着。
许珍珍走回书架,放好了书,这才走到他身边。
“再近一些,走到我能够到你的地方。”
许珍珍又迈了一步,她的身体已经贴在了他椅子的扶手边,不能再近了。
“珍珍,你觉不觉得我已经到了该认识女人的年龄。”
邱少爷的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如玉的手指搭在一起,他的半张脸都掩盖在他的手下,只有没有聚焦却亮得惊人的蓝眼睛直直的望向许珍珍。
“大少爷如果想女人了,我建议用金钱购买,这是耗费资源最少,也是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做法。”
“你的建议真糟糕,你是想让一个十五岁的处男用钱草草的结束他重要的第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