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常滨开口:“坐我的车回去好吗?”
他刚参加完表彰大会,身上制服正装没换,警徽熠熠,礼服英姿,格外有安全感。
李衡仰脸盯着他,眼睛很亮,脆声道:“好啊!”
李常滨本以为这么久没见,儿子会不认自己,没等庆幸,便听李衡稚气的问道:“是坐警车吗?会一路响警笛吗,呜哩呜哩——就跟电视上演的那种。叔叔,你有枪吗,我能摸摸吗?……”
这句“叔叔”让李常滨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去一线吃过苦,在险境里求过生,为城市治安洒过热血,距离阎王最近的一次子弹擦着他额角射出,那么多次对人格与精神的打击都比不过此刻。
旁边的老师正欲张嘴和李衡解释,李常滨却摇头制止。六年来,李常滨陪伴李衡的时间屈指可数,更未在他脸上见过这般崇拜的神色。
所以他将错就错,说:“看你表现。”
李衡雀跃地要原地蹦高,但及时收住,身板笔直,有模有样将手抵在太阳穴旁敬了个礼:“是!”
小大人似的。
一路上,李衡好奇又兴奋地问东问西,李常滨十分耐心,有问必答。
李常滨不太会跟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但这一路相处得很顺利,不论他说什么,李衡都很捧场得“哇”出声,然后刨根问底,让他多讲一些。
车子开进大院,李衡看到背着手站在路边的爷爷,仍意犹未尽。
李衡解开安全带,和李常滨道谢告别,问以后他还去幼儿园吗,得到肯定答复后,开心地约定下次见,小跑到爷爷身边。
李常滨跟着下车,从后座拎出单位发的东西,走近后听见李衡正跟老爷子绘声绘色的夸李常滨多酷,说话间注意到李常滨跟过来,狐疑:“叔叔,你还不回家吗?”
李常滨笑着,接受了他这个称呼。还是爷爷拍了下李衡的后背,说:“什么叔叔,这是你爸爸。”
李常滨记得,李衡小脸当时就愣了。
那个年纪的小孩,不会隐藏什么情绪,喜欢厌恶全都写在脸上。李常滨是队里考核成绩最好的,哪能读不懂他脸上的微表情。
——李衡讨厌他,因为他的欺骗,因为他对父亲身份的失职。
李常滨在刑警大队一待就是十年,因为在一次任务中重伤在icu里躺了两天,险些回不来。从不反对他拼事业的老爷子,头一次动用关系强制把他调离一线。
李常滨回到过去做片警的派出所当所长,老爷子以身体为托词将李衡送回了李常滨身边,试图以此缓和这对父子俩的关系。
李衡身上所有坏习惯和坏脾气都是刚和李常滨一起生活那年养出来的。
他骄狂、倦怠,较着劲去触碰李常滨的逆鳞,试探他的底线。但爷爷把他教得太好了,有青松傲骨,也如东风从容,哪怕自甘堕落、浪费天赋,桀骜痞坏、野心昭昭,也藏一身正直坦荡的心气。
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三年,父子关系最亲密也最疏远,处在一种尴尬的平衡中。
李衡离开病房时,没带手机,等回来,被李常滨提醒手机一直在闪。
他放下水壶,拿手机,
通知栏显示着未接来电数量,其中许喃有两通,剩下的是陈铮鸣的。
李衡正准备先给许喃回过去,陈铮鸣再次打进来,姓名在屏幕上闪,他手快给接通了。
“喂!衡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没把陈铮鸣十万火急的语气放在心上,李衡对听筒那头的人说:“没急事的话我一会给你回过去,我先打个电话。”
“有事有事有事!”陈铮鸣生怕他挂了,急忙说,“许喃来北央了!联系不上你,电话打我这来了。”
“……”
接到李衡的电话时,许喃坐在公交站牌旁的休息椅上,垂着头,在手机上和鹿央聊天。
她暂时没跟鹿央说实话,在被问到见到人没,只说:“马上就见到了,一会去吃饭。”
鹿央放心:“那就好。好好享受周末!”
她刚给鹿央回了个表情包,屏幕亮起,许喃为了避免楚越偷看她的手机,李衡的号码简单直观备注着姓名。
她等电话自动挂断,第二次拨进来时,才接通。
她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急着说话:“现在在哪?”
许喃适才开口,报了此时的地点。
李衡:“别乱走,我过去找你。”
许喃只等了十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眼前。李衡开了后门下来,没穿校服,头发乱糟糟,神色疲惫,像是没休息好。
“先上车。”李衡提着她肩上的书包摘掉,把人带上出租车后座。
出租车发动,朝着李衡家的方向开。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两个月,过的时候觉得久,但见着了又觉得上次见面就在昨天,彼此都还是老样子。
但就算天天联系,总归也是隔在两地,影响都是潜移默化的。
许喃上车后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