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眸色骤然黯了下去,他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冷冷看着她,颈侧青筋鼓跳。
过了许久,他哑着嗓子问她,
“你不相信孤?”
晏温垂下眼帘,看了一眼她的手,遮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随后嗤笑着抬头,语气沉郁,“你以为柳三娘是孤安排的?你觉得是孤陷害你的词安?”
晏温闭了闭眼,眸中涌起幽深墨色,他猛地掐住她的下颌,将她拉近,他的手背因克制和隐忍而青筋暴起,眼底有克制不住的失望。
“沈若怜,太子哥哥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沈若怜压下眼睑不愿与他对视, 下颌很疼,但她知道,若非他收着力?气, 她的下颌会被捏碎。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 沈若怜忽然又有些不?确定,裴词安是否当真做过那样的事了。
漫长的沉默压抑而窒息。
等不?到她的回应, 晏温忽然自嘲地嗤笑了一声,收回手,猛地一把将沈若怜抱起,脚步低锵而迅疾地朝东宫回去。
他在她手臂和腿上?的大掌叩得很用力?, 沈若怜疼得浑身发抖, 一种剧烈的恐惧和恼恨催使她突然攀上?他, 而后猛地一口死死咬在他的肩上?。
口腔里瞬间满是鲜血的味道。
她感觉晏温低头冷冷睨了她一眼, 不?屑地轻笑一声,脚底下步子反倒更快更重。
到了东宫门口, 晏温忽然顿住脚步, 沈若怜的心也?随之一提。
停了几息,就听他忽然玩味地笑了起来,对李福安吩咐道:
“派卫一去公主府——”
沈若怜揪住他的衣领,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笑容偏执, “将公主的主殿烧了。”
“不?要!”
沈若怜猛地抬头, 兜帽从头上?掉了下去,她丝毫顾不?上?遮掩自己, 急着攀上?他的手臂, “不?要!你不?能这样!”
公主府还在,即便他不?放她去江南, 可她还有回去的可能,可若是公主府被烧了,从此?“嘉宁公主”真的就从世上?永远消失了!
而她必将会被他永永远远地囚禁在东宫!
沈若怜死死攥住他的手臂,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一点儿血色,她打着颤,嘴唇哆嗦着,用近乎不?稳的颤音,求他,“皇兄……太子哥哥……嘉宁求你,不?要……”
“是嘉宁错了,嘉宁不?该怀疑你,不?该打你,不?该不?听你的话,求你不?要……”
她的眼神哀伤而绝望,近乎恳求地紧紧盯着他,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反应,满是卑微。
晏温心底蓦然一疼,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俯下身子在她颊边轻轻印下一吻,“嘉宁,晚了,你选择相信裴词安那?一刻,就已经?晚了。”
他的语气平静到毫无波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轻轻开口。
“李福安,还不?快去。”
短短几个字,晏温眼睁睁看着姑娘眼中最后一点光亮慢慢变暗,直至彻底熄灭。
她看了他半晌,忽然扯了扯唇角,整个人的身子毫无支撑地靠在他身上?,垂下眼帘再未发出半个字音。
白日?风急忽起,树叶飒飒作响,夏日?盎然,而她却像是沉寂在冬日?再无生命的枯木,与这满眼生机的景象格格不?入。
晏温手底下一紧,眸光沉静,继续抱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东宫。
沈若怜是这小半个月第一次出门,外面?的和煦阳光和鸟语花香让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囚笼。
她眼睁睁看着东宫主殿那?扇洞开的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心底的绝望铺天盖地。
门里光线昏暗,她觉得那?扇门,正如?同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就这样一点一点将她的人生吞没。
她被他抱着进屋,余光突然扫到昨夜他扔在地上?的那?把匕首,那?匕首恰巧被小顺子捡起来,就放在床边不?远处的矮几上?。
沈若怜死寂一般的眸子突然一亮,心底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在他将自己放到床边的瞬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忽然一把重重推开他,冲过去握住匕首,毫不?犹豫朝着自己颈侧划去!
晏温刚站稳身子,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他看着她的动作,目眦欲裂,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几乎是同时间,他用尽全力?奔向她,在匕首距离她颈间只有两指的时候,紧紧握住了匕首的利刃。
剧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在房间里,那?把能够削断门锁的锋利匕首死死嵌进了晏温的掌心。
手心里皮肉被划开,狰狞地外翻着,黏腻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进袖管中,他却毫无所觉一般,只死死盯着沈若怜,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渐渐变得猩红。
房中陷入死一般寂静,仿佛时空定格成了永恒,无声而漫长?。
空气粘稠到令人窒息。
很久很久,晏温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