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石桌,四只石凳,都被风雨磨得光可鉴人。
桌上只摆放着一只茶壶,两只茶杯。
李龙虎正坐在石桌前,若有所思地望着什么,他如今已八百余岁,生得鹤发童颜,红光满面,身上非但没有老人的暮气,双眼反倒如婴儿般明亮有神。
金羡鱼脚步近乎无声,但李龙虎没有抬头,便从脚步声中分辨出了她的性别、年龄、修为深浅。
朝她微微一笑,抬手请她坐下。
金羡鱼见过礼,直面这位大宗师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砰砰直跳。
看到金羡鱼的刹那间,李龙虎脸上也掠过一点惊讶之色。
或许是未曾想到这个大弟子周素履赞不绝口的后辈竟然生得这般美貌。
周素履为人沉稳持重,鲜少称赞人,更遑论还特别提到她美貌实属难得一见。
这让李龙虎对金羡鱼已生出几分好奇。
如今看到金羡鱼她容貌之明丽动人举世罕见,然而其明真虚静,沉稳有致,不骄不躁,更令李龙虎好感渐生,微微一笑道:“驼巘岭自家种的茶,小友可以尝尝看。”
金羡鱼尝了一口,眼前一亮,笑着赞道:“果然清香。”
李龙虎呵呵一笑:“说起来,还未谢过小友妙手治好了豫儿的眼疾。”
李龙虎的修为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怀一颗赤子之心,言行举止率直温和。
他为人重感情,更因为她曾救治过爱徒戚由豫,对她十分感激,更注意言行的亲和。
在这双清澈双眸的注视下,金羡鱼不由自主地也放松了许多,与李龙虎随意聊着些天气的变化,太微大典上的趣事。
金羡鱼放下茶杯不好意思道:“说起来,晚辈这回前来,实乃有事相求。”
李龙虎之前就听几位徒弟转达过这件事,笑道,“小友但说无妨,如果有能帮得忙的,老道一定尽力而为。”言行之间竟然没有客套推辞的意思。
在李龙虎这样的性格下,世俗寻常的推拒似乎都成了一种冒犯,金羡鱼想了想,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晚辈有一个十分难缠的敌手,晚辈曾与他约定要一决高下,如今日子渐近,心中实在无定,便想请真人指点一二。”
李龙虎闻言,什么也没说,径自站起身走到石桌前的一方空地上,朝金羡鱼温言道:“既然如此,小友不妨亮几招叫我看看。”
“这番切磋,你无需紧张,只管出招便是。”
金羡鱼点了点头,审慎地一掌击出,霎时间,枯叶漫卷,纷纷坠地。
漫天飞舞的枯叶间,李龙虎纹丝不动,捋带粘臂,手腕翻转将她牢牢扣住,转换圆活,绵绵不断。
金羡鱼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气机牵引,汩汩绵绵,精醇温厚。
她知道这就是太极所谓的粘连粘随。
……虽然她在崆峒也练过太极,但和李龙虎这一手太极相比,简直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金羡鱼抿唇抢步,一连的快拳击他右肩,拳风呼呼。
李龙虎左横跨半步,已肩承她劲力,将她的拳劲又一字不落地撞还了回去!
金羡鱼侧身避过,迅速改换了招式,去扣他右臂,李龙虎更快一步,画出云手,甩右手掌背,反击她手腕。
即便如此,李龙虎的动作看上去也依然不疾不徐。
一股温和的内劲顺着手腕注入,金羡鱼右臂顿时麻了半边。
她发出的每一招每一式,在李龙虎面前都如石沉海底。
略一思忖,金羡鱼果断往后撤出丈远,选择声东击西,再次拍出了一掌!
李龙虎双手环抱,如抱明月,如抱太极,将她这股气劲纳入怀中。
双手交互旋转,右手为实为阳,左手为虚为阴,阴阳循环往复,绵绵不断。
气劲在他怀里不断翻滚转动,竟然化无形为有形,凝汇成了个如圆月般的球形旋涡。
金羡鱼见状不敢掉以轻心,贴着李龙虎,或挥臂,或抢攻,或粘或随,企图找到他的纰漏。
可李龙虎整个人也如同一个圆,无凹无凸,浑然圆融。
“文事武功,神意为先。心思不定,狂于外必失于中。”
一边与她踏步周旋,李龙虎分出心神温和叮咛教导。
金羡鱼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久攻不下,又惦记着玉龙瑶,早已心浮气躁。
每踏出一步,脚下松针乱舞,竟然绕着两人无风自动,螺旋状打着旋漂浮而起。
金羡鱼若有所思,双掌翻击,步步迫近,她知道这是为了试她深浅,因此没有保留,一股排山倒海的沛然巨力直冲李龙虎。
李龙虎面色不变,右手阳左手阴,合成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