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果汁香味从高大昂贵的喷泉顶上倾泻而下，落在晕染着七彩柔光的池子里, 几乎瞬间就让云灭失去了理智。

他艰难移动着残破的断肢, 移动到了果汁喷泉下，长大了嘴巴, 像一个垃圾沟里的可怜虫, 在没有高等虫族注意的角落里，大口大口贪婪地喝着虚拟的果汁。

温暖的阳光、清朗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倒映在他的眼底，甚至连他身下的泥土都长满了贫虫窟里不存在的小草。

“咯咯……”这里，是天堂吗？

脑海里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云灭耳边就传来了数道熟悉的语言：“天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低等虫族？”

“快看他丑陋的样子, 连半人形都还没有进化出来, 他居然在喝肮脏的喷泉水，恶心死了。”

“为什么全息星网上会有低等虫族？他们怎么会有星币？”

“啊！那边也有, 下贱的低等虫族怎么配踏入我们高等虫族的领地, 星空帝国那群全息星网的管理者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快把他的意识体打出去！”

“谁打，要打你去打，我还怕脏了我的鞋呢, 真晦气。”

“下贱的奴隶虫, 滚开！”

数不清的奢侈食物被当做武器，扔在了云灭身上。

他忍着痛苦, 艰难地站在世界的阴影里，睁着眼睛，在不远处的喷泉下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是在刚刚的千虫大战获胜的第一名——战无不胜、被视为城市骄傲的拓卡斯。

此刻，他也如同癫狂一般，不断吞咽着那些高等虫族不屑一顾的喷泉水, 像一个自尊全无的小丑。

云灭望着那些穿着绸缎，身后四对羽虫羽翼缀满装饰、高高在上的高等虫族，看见他们眼底的憎恶和嫌弃，第一次觉得心底的痛苦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感到无法忍受。

在过去十八年的虫族教育里，他将高等虫族视为神明，视为信仰。

从小到大，有无数年长的羽虫告诉他：“赞美虫神，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高等虫族的赐予，一定要心怀感激，要努力往上爬，总有一天，能为神们贡献我们的力量，哪怕是成为一名光荣的炸弹兵。”

所有虫都说，在成长为优秀的羽虫战士或者即将上战场之前，低等虫族是没有资格见到“神”的。

他也一直这么认为。

可是，他们是神？

是热爱所有低等虫族、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让他们过得水深火热的神邸么？

心核不断躁动，刚刚吞食了大量的果汁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算了，低等虫族越来越多了，我们先下线吧。”一个身材高大的高等虫族撩了一下刘海，“全息星网三小时免费，不知道暴露了多少低等虫族，让智能光脑记录下他们的编号，到时候直接派特遣队把他们全部剿杀。”

“是，将军。”

“我说，难道现在就把他们放在这儿不管吗？都说纯血人类是宇宙奇迹，难道要让这些贱虫观看影像？”

“呵，你还真信那些传闻？就算是真的，他们看到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们还能反抗不成，连女王陛下都拿我们高等虫族贵族没办法，就凭这些垃圾？”

高等虫族们丝毫不避讳越来越多的以为自己到达了天堂的低等羽虫的面，轻描淡写地说着等三个小时后就会夺走他们性命的话语，轻松的好像他们只打算拂去一些尘埃。

云灭沐浴在稀有的阳光下，却只觉得浑身刺骨的寒冷。

拓卡斯也没有继续吞咽那些果汁，移动着肢鞘，来到了云灭身边。

“神、真讨厌。”拓卡斯声音低哑，像浸泡过火山石灰一般遍布阴霾，“灭，我们很快就都要死了，早知道，我之前动手就轻一些。”

“你这个愚蠢的傻大个。”云灭笑了一声，“我也是个愚蠢的傻子。”

愚蠢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这一生，不过都是被虫利用压榨罢了。

如果他还有力量，一定会将这群“神”屠下神坛。

云灭意识体倒在地上，残破的复眼挣扎着望向不断蔓延上来的全息屏幕，心底的愤怒在不断地嘶吼。

“宇宙奇迹，纯血人类。”拓卡斯四只眼睛望向全息屏幕，完整的手脚感知到逐渐变换的温度，声音沙哑而热烈：“请拯救我拓卡斯，请拯救我拓卡斯。”

无数低等虫族涌入了全息星网，第一次见识到了低等虫星以外的世界。

他们在沉痛的认知中，期盼着高等虫族口中的“宇宙奇迹”，能为他们带来新生的力量。

……

全息星网限时连接免费的1个小时内，整个联邦宇宙，不论是云灭和拓卡斯所在的高等羽虫狂欢星015，还是各大宇宙国的虚拟星球中央广场上，全都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非人类。

他们之中大多穿着一般，眼底充满了新奇和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