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陈微微自嘲的笑着。
原来,自己只是个送信的,座师给他布置了任务,只是为了安抚他的自尊。
在某个高处,蓝袍神官聂无羁负手而立,他站在这里已经许久。
他来,不只是看看,也怕真有个什么万一。
这个万一不是林叶,当然也不是青鸟楼,而是他那个还有些单纯的师弟陈微微。
若陈微微足够成熟,足够聪明,那林叶率军出大营的时候,陈微微就不该跟着。
虽然自从十余年前朝心宗杀过一位上阳宫神官之后,便再也没人敢动这样的念头。
可若真的有这个万一,一位蓝袍神官死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厮杀中,那这云州的局势就又变了。
上阳宫是为平衡而存在,也是为平衡而出手。
若死了一位神官,那这平衡就会被守着平衡的上阳宫打破。
十余年前朝心宗如果不是杀了一位神官,那平叛的事,只是北野军的事。
可死了一个神官,上阳宫就必须有态度,所以那场杀戮中,虽说上阳宫八百白袍义无反顾,大礼教手刃雁北生,上阳宫再一次名震天下,实际上,上阳宫的损失也足够大。
八百白袍弟子名扬四海,几乎死伤殆尽,大礼教神官力斩朝心宗宗主,也废了一身修为。
那可是实力能在上阳宫内排进前五的绝对强者,损失一个,其影响都不可估量。
见此时失态已经平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都没有发生。
聂无羁在心里松了口气,再次看向那辆天水崖的马车。
他若此时能过去,能方便说一句话,一定会劝一劝那位陈师弟。
你该自省。
这个自省,不是因为今夜陈微微举动的草率,而是因为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察觉到他为何能入上阳宫。
若能察觉,能自省,大概他就不会那样骄傲。
就在聂无羁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见在旁边的房顶上,有个人在看着他。
一时走神,竟是没能注意到那人是什么时候到了的。
可聂无羁并不觉得懊恼,反而有些开心,因为这也说明那个家伙的实力又增进了。
林叶一跃到了聂无羁身边,聂无羁笑着抬起手摆了摆,算是打过招呼。
林叶抱拳:“神官大人。”
聂无羁笑道:“你都已是将军,不必这样客气。”
林叶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聂无羁道:“我这样的人,满身繁杂琐碎,有什么事,大概都会是我来。”
上阳宫对外的事,似乎都能见到聂无羁的身影。
这其实足以说明聂无羁的重要,但这也让林叶替聂无羁觉得有些可惜。
满身繁杂琐碎,如何能静心修行?
聂无羁这样的人,若能把全部时间用来修行的话,大概已经在凡人目光都不可触及之处。
聂无羁忽然问了一句:“你在替我可惜?”
林叶只是短暂沉默,便被聂无羁一眼看破了心事。
这可是个黑暗的夜,多多少少还是能遮住什么,可却遮不住聂无羁的双眼。
林叶点头。
聂无羁道:“那你觉得,我为何不是在天水崖中闭关修行的那个?”
林叶摇头。
聂无羁道:“因为我心不定,我就是个好事之人,从小别人说闲话我就喜欢凑过去,街上有人骂街我就爬墙看,换句话说,我,就是个八婆。”
他背着手,抬头看天穹。
“臻天自有选择,这选择就是臻天赋予人的心性。”
聂无羁语气平缓的说道:“有些时候我也替自己觉得可惜,若我能潜心修行,那我一定已经修为很高了才对。”
林叶又点头。
聂无羁道:“都怪这天下光怪陆离过分精彩,修行,那如看天下有趣。”
林叶叹了口气。
聂无羁问:“还在替我可惜?”
林叶:“不是,只是感慨……你还真的是个八婆。”
聂无羁大笑起来,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你看啊。”
聂无羁说:“我今天在这里看到了许多无趣的事,比如杀戮,这就会让我后悔,又去反思,自己是不是该潜心修行才对,可今天也看到了你这样有趣的人,我的八婆之心就觉得甚为满足。”
林叶道:“我哪里有趣了。”
聂无羁道:“阴谋算计,挖坑陷害,出手偷袭,心狠手辣,冷眼旁观,这些事,都该是故事里的反派才做的。”
林叶:“不客气。”
聂无羁哈哈大笑:“你看,你就是这么有趣。”
他说:“我觉得有趣开心,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你还不算是特别明显的反派。”
林叶:“谢谢。”
聂无羁:“你这样的人,若来上阳宫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