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先前之前藏在知府夫人家都是一天一幅,放到康家人家,也差不多该是如此。
此外,在潘二和段鸮第二次去康举人家中时,那位因不便见外男,只隔着隔断和官府中人说起话的小妾还给出了这样一番证词。
“我家老爷,的确是在十日之后才被家人发现消失的。”
“夫人确定,那前几晚,他一直都在府上吗?”
段鸮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您为何突然这样问,大人。”
那小妾身子骨有些羸弱,只声音怯怯地问。
“我还需要知道一些当晚的细节问题,夫人如果还能回忆起,可否仔细告知我一些。”
“确,确定,我每日天黑前就瞥见窗子上有他的影子呢,是老爷,后来他嫌家人吵,自己在书房住了几日,有一页,我就抱着我家乳哥儿在内屋睡下,老爷还来看我们娘俩。”
“先是走到堂前,把灯吹了,与我靠在一块不声不响地说了些体己话,我正在哄孩子就也没转过身来,还是因为乳哥儿在我怀中哭闹起来,老爷才什么也没做就起身走了。”
不声不响地说了些体己话——那便是夫妻之间会做的一些事了。
这话说的含蓄,却也十分害臊。
但因为是官府来查案,还涉及人命,康家小妾就是觉得这事尴尬,也只能如实的涨红着脸低语了一句。
因为小妾说初七老爷还在,那么康举人就是十日才彻底消失的,再结合岳阳岭上发现的鞋袜,致使大家现在都觉得康举人不是失踪,而是出门时喝酒后失足摔死了。
但段鸮不是一般寻常人。
并不会被这凶手这所谓的障眼法掩盖住案子背后的真相。所以他只低头就看了眼一旁微弱的油灯,和之前白日里在衙门里拓下来的两对鞋印。
因为一切案件往往在发生最初,就如同一张白纸上必然会留下黑色的脚印。
越是看似毫无破绽,越有可能在关键处留下致命线索。
这一刻,就这么一个人坐到天亮时分的段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所以廿一那天一大早,段鸮自己又去找了趟刘闯大人。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别的,只当面就这样对刘闯提出一个十分简单却也直接的要求。
“什么?你说要再验一下岳阳岭上的鞋印和石板上的脚印?”
先前案子出现纰漏时,就已经开始对这条追查的路线存疑了,刘闯大人的怀疑写在了脸上,也就这么问了。
“对。”
大清早地找上门来的段鸮也这么回答。
“为何?你总得给我个合理解释吧,段鸮。”
“大人不妨先派人去验,之后再听我解释清楚康举人家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一次,关于第二张小像,或许会有一些新的发现。”
因心中这次已有七八成把握了,向来做事很干脆的段鸮就也不做什么掩饰,很直接地和刘闯大人谈条件了。
刘闯大人闻言面色微沉。
但见段鸮这人见到他这么一个武官竟没有一丝一毫地退让的样子,反而比自己还强硬果断的态度,他竟也头一次动摇了。
于是乎,官兵再一次急忙地上山。
段鸮也跟着去了,好在这一次物证保留得当,乡绅们派了人还没散,所以这就在给案子留下了一丝侦破的可能。
因先前康家烟道上的脚印还在,所以这一次过程并不复杂。
当下,邓明通捕快上前拿拓印的纸张比对,明明是在一截极危险的断崖边,但这一刻,连潘二他们都觉得突然有点振奋紧张了起来。
眼前,两张拓印下来的脚印在众人眼中摇摇晃晃地重合。
真相竟也就此暴露了。
“段鸮!”
潘二被吓了一跳,但眼看段鸮真的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也比谁都高兴。
“找到了。”
“……真的!这脚印真的就是这个,这次咱们真的能破这案子了!”
这下,趴在岳阳岭下方的胖捕快本人也和一众官兵们激动的差点语无伦次了。
这话说着,虽然还没清楚这脚印为何会重合,可大伙还是就这样高兴坏了,也是这风风火火地回了衙门,这一次,尽管真凶到底是谁还无法确定。
但段鸮却也搞清楚为什么昨天在衙门时康家烟道中的脚印会和郭木卜的不一致了。
原来,平民百姓家中不比能点很多盏灯笼的富贵王孙家中。
从有蜡烛油台这些照明物件诞生开始,每到夜晚,屋中一盏唯一的油灯就是大多可数普通门户中屋内的照明了。
康家小妾曾在口供中说连续三日,老爷都在书房或是半夜才来内堂。
自己还和他本人接触过,可大多数时候,康家的油灯都只点了一盏或者根本没有见到本人。
康家所见,只是影子和一个不开口说话的人。
偏偏人的影子是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