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三叩首,引来许多围观群众。”
忽而,他又提高音量,抑扬顿挫像一个说书先生,“采薇跪在顺天府衙前,直呼有天大冤情,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念完状纸,一头撞死在府衙门前的石狮子上,血洒台阶。”
他描述的过于生动,楚明玥几乎要看到血淋淋的画面了,她攥紧手中绣帕,睨崔司淮一眼,怨他戏多。
“所以,采薇有何冤情,控诉何人?”宣珩允问。
崔司淮敛尽脸上夸张表情,意味深长看了眼楚明玥,拱手躬身又行长礼,“回禀陛下,采薇状告贵妃娘娘毒杀皇后。”
4、04
楚明玥轻笑一声,她绝对相信,大宛国想这么做的人,不止一宫女,上至宰辅、下至小儿,谁人不唾骂一声“祸国妖妃”。
她端正坐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没有说话,只是眸中含笑,侧头望着宣珩允。
宣珩允注视着崔司淮,面容平静,缄默不语,难辨喜怒。
但楚明玥知晓,他动怒了,那双桃花眸底有漆黑涛浪沉沉涌动。这个人总是温润款款,从不显露情绪起伏,可纵使再善伪装,也架不住她盯着他瞧了十二年。
他果然还是护着我的。楚明玥这么想,他在为我生气。
崔司淮垂首,久久等不到宣珩允发话,悄悄抬眼,用余光往书案后边看,正好对上那双沉静中透着诡谲的目光,吓得立马死死盯紧自己的脚尖。
小书房里静极了,吐息可闻。
倚柱身候着的崔旺也往书案后飞速看一眼,这样死寂的氛围他遇到过很多,可都和荣嘉贵妃无关。
这是第一次,不怕死的少年郎徒手撕破这块遮羞布。
无数人想让荣嘉贵妃死,可无一人敢当面捅破这虚假的平静。
崔司淮一动不动,小腿站麻了,他开始腹诽是不是太不给陛下面子了。
“可有凭证,若无证据,死谏就是以命作挟,等同逼宫。”宣珩允冷冷开口,清稷的声音骤然响起,杵成木桩的少年猛地一哆嗦。
只是话落,宣珩允垂眸,意识的问话多此一举了,若无证据,崔司淮不会跑他跟前碍眼。
楚明玥瞧着有趣,笑了笑,道:“自然是有证据,若无证据,崔少卿万万是不会开口的。”
“微臣就夸娘娘聪慧呢。”崔司淮脸上惊恐神色只是一霎,即时就恢复嬉皮笑脸的浑不怕模样。
“回禀陛下。”他又拱了拱手,“皇后娘娘的手炉是一月前做的手脚,手炉已经找到,询问过尚寝局,下毒的手炉不是序星宫之物。”
宣珩允沉默听着,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在书房扫一圈,食指在手背上画圈。
他的耐心所剩无几。
楚明玥知道,崔司淮也知道。
果然,他再开口,声音里充斥着不耐烦,“说结果。”
“依尚寝局所记,手炉是上个月初八被重华宫宫人领走的。”
证人死谏,证据确凿。
不到两个时辰,大理寺少卿办案,名不虚传。也难怪崔司淮来时,风尘仆仆。
楚明玥又懒洋洋靠回软垫上,心想,这些蠢材,以为这样就能动她。
“如此,就请崔少卿拿下本宫吧。”楚明玥悠悠开口。
“还在胡闹!”宣珩允冷厉三分,脱口斥道:“崔旺,送贵妃回去。”
任性不知收敛。宣珩允冷目注视着楚明玥,恼她这种时候还在胡闹。登极三载,他不知说了有多少遍“胡闹”。
他不需要楚明玥做任何事,她只要做好荣嘉贵妃,做一个尊贵的后宫女子,余生都在富贵锦绣中养尊处优,就够了。
他不需要她趟朝堂这摊浑水。
十二岁从满是血光的修罗梦中惊醒,他分不清那是梦,还是死后重生,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到他似乎真的在梦中渡过二十载。
他再不做尽守本分、小心翼翼的冷宫皇子,他要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扭转惨死的命运。
他学会运筹帷幄、经营算计,学会步步为营、假面示人,寻着上一世的记忆,他终于不再落得被皇太子养得那条狗咬死的结局。
他算尽一切,唯有楚明玥是唯一的意外。
上一世,他甚至不配远远瞧一眼的昭阳郡主,在这一世,甜腻腻的唤他宣九。
“本宫不走。”楚明玥瞪一眼走上前的崔旺,望向宣珩允,看着他投过来的眸光渐渐晕开,心道这种时候,他还能晃神儿。
她提高音量又喊一声,“宣九,我不想回重华宫。”
宣珩允回过神来,眉宇间染上愠色,他吸了口气,再次端出温润的好脾性,温声劝道:“听话,此事莫要干涉,你不会有事,朕答应过父皇。”
楚明玥心尖上一凉,这不是她想听的。
她只想听宣珩允当着崔司淮说一句,他信这不是她做的,而不是不问是与否,只为曾允诺先皇护她一世的责任。
“不回!”
早上那股蛰伏在心底的烦闷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