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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就在那间破落的斗室木寮里。
聂人王那张落拓沧桑的脸上,罕见的多了几分笑意,因为自他回来,就看见颜盈也在笑,不但面上在笑,心里似乎也在笑,而且还做了几样他最爱吃的小菜,打了八两老酒,连她自己也小酌了几杯,饮的两腮酡红,微醉微醺。
多少年了,自打嫁他为妻,聂人王都忘了妻子还有这般明艳动人的笑,笑的娇艳如花。
所以他也在笑,他觉得,只要这个女人开心,他能付出所有。
而现在,烛火摇曳,颜盈坐在屋中,正抚琴轻奏。
聂人王听的时来兴致,便以高歌相和,口中吞饮烈酒,声如虎啸,响彻群山,满目尽是难掩的豪情,恍惚间,他似是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豪气万丈,纵横江湖,罕逢敌手的奇男子。
便是颜盈乍见这般的聂人王,也不由得一时痴了,看的失神,沉迷,就像当年初遇的时候,但她心中随之而来的是说不清的怅然,因为她明白,只怕今夜一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丈夫,又会变成那个不起眼的村夫。
她在抚琴,所弹之琴,正是他二人结发定情的信物,乃是聂人王花了重金,请了江湖上最厉害的能工巧匠一寸一寸雕琢出来的,极尽雅致,精细无缺,足以称得上是世间难得的珍品,这些年她也一直珍之重之,视若珍宝,便是聂风都不曾让他碰过,唯恐有所损毁。
琴声曲调温馨柔和,亦如当年初见,过去的六年里,她也曾对那父子二人弹奏此曲。
但这次,恐怕已是最后一曲了。
她想到了那个天人般的存在,他说的对,附庸别人得到的东西,终究不如自己亲手得到。
看着一旁蹦跳的聂风,颜盈指下琴声忽然似生出几分哀愁。
这时。
聂人王忽然放下酒杯,他看着颜盈,终于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决定。
“我决定了,把雪饮刀给那人!”
颜盈罕见的没有羞恼,她一缓琴声,温柔笑道:“既是为了风儿,都依你!”
聂人王点头。
然后,他突然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
聂风正自欢笑,眼见聂人王这般,立时大惊,小脸满是惊慌无措。
“爹!”
“风儿,莫怕,你爹没事!”
颜盈缓缓放下了琴,忙安抚着聂风,却不知一时该说些什么。
“唉,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反派!”
窗外月残星稀,月华晦暗。
但就在琴声落罢之后,空荡冷清的窗畔,已听一个幽幽的声音落下。
却见屋内烛火兀的一摇,聂风已见屋中多出一人,白发青衣,正是自己之前所见到的那个怪人,但现在,他的脸上已无冰面。
聂风一边扶着聂人王,一边看着苏青,用那清脆的童声有些不确定的迟疑道:“是你,你是那个姐姐?”
“姐姐?”
乍听这两个字,连苏青似也怔了怔,但他很快又笑了。“你爹已经同意了我和他的交易,别怕,他只是喝醉了,并无大碍,现在,我来履行我的承诺,你且过来!”
“属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尊主成全!”
不想颜盈忽然一咬牙朝着苏青跪了下来。
“人王虽然身负傲寒六诀,可他无心教授风儿武功,倘若雪饮刀再失,那他实力必然大打折扣,我怕以后仇家寻来,他们父子难安,还望尊主能传授风儿一门绝学自保!”
“娘,你怎么了?”
聂风在旁听的不明所以。
苏青颔首沉吟片刻,并没拒绝,他轻声道:“你这番举动倒是让我高看了你一眼,也好,我这儿倒是有一门名为“神刀斩”的刀法,兼之“如意天魔,连环八式”,穷尽刀法变化,就传给他吧!”
聂风还想开口,却见一双眼睛猝然迎来,四目只是隔空一望,周遭一切瞬间化作虚无,天地间就宛若只剩下这双眼睛,聂风立时怔住,像是魔怔了一样,动也不动,他竟然看见那双眼中隐有无数身影运刀变化,如梦如幻。
但很快,似在那双眼睛的牵引下,聂风体内忽见一股暴虐的气机无端涌出,癫狂噬杀,凶戾非常,一双眼睛更见漫上一层血色,原本木讷的神情立时挣扎也狰狞了起来,像是化作一只凶兽。
“这便是聂家疯血?麒麟血?”
苏青饶有兴致的看着,同时也已出手。
他挥袖一拂,面前陡见数枚冰刺凭空浮现,而后无由而动,化作数道寒光流影,分别扎入聂风身上数处要穴大穴,犹以心脏为最。
只在颜盈的惊呼中,那冰刺上,立见一缕缕滚烫热血被引出,每一滴都似散发着凶戾煞气,不等落地已被苏青引于一处,凭空蒸发,而那冰刺同时也化作浓郁的生机,不住钻入聂风的体内。
苏青再一拂袖,聂风幼小的身躯霎时浮空飘起,离地丈许,周身数道气机彼此抵触交融,宛如被一片流霞彩雾笼罩,神异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