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步入杏林中。
耳畔忽然响起了清越的玉笛声。
顾君衣抬头一看,明月之下,杏树枝上,靠坐着个青年,横笛吹奏着,天青如水的纱衣外罩,乍一眼恍若仙人。
对方也察觉到了他,却只是淡淡一瞥,没有停下吹奏。
顾君衣站在纷纷杏雨中,仰头看着他,失神片刻,才想起白日里师弟师妹们的提醒。
果然是魔音惑人,防不胜防。
篝火跃动,夜色深黑。
顾君衣从入定中醒来,失神了片刻,才注意到楚照流托腮坐在对面,正幽幽盯着他。
顾君衣犹自浸在那场梦里,表情还在发怔,就见楚照流眯了眯眼,露出丝耐人寻味的表情:“师兄最近魂不守舍的,不准备给我讲讲故事吗?”
火堆旁边还放了一小坛子酒,非常不讲究地温着。
顾君衣伸过手,慢吞吞地把酒坛子抱过来:“我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楚照流颔首赞同:“那确实,还有什么故事,能比话本里你、魔修与大师兄的三角恋更引人入胜呢。”
“噗。”
顾君衣头顶天雷滚滚,差点一口呛到:“小师弟,你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楚照流道:“实不相瞒,这几日我都在温习,已经能倒背如流,不得不说,写得真是缠绵悱恻、令人揪心……”
顾君衣擦了把嘴边的酒渍,决定后发制人:“且慢!你家谢宗主呢?”
楚照流果然消了音,莫名其妙问:“怎么就成我家的了?”
顾君衣思考了下,决定来点猛的:“小师弟,还记得我给你施的上古仙术吗?”
“没齿难忘。”楚照流语气顿凉,“你不提还好,一说我又想踹你了。”
顾君衣高深莫测地摇摇食指:“你以为师兄是在哄你,胡说八道吗?非也非也,那道红线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你与谢酩有过姻缘之情,或是前世,缘分未断,所以今生再……”
话没说完,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就逐渐靠近。
楚照流头皮一炸,飞身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好师兄,酒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顾君衣挣扎:“唔唔!”
你听我说完啊!
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从容,靠得越来越近,楚照流完全不太放心自己这位悍不畏死的二师兄,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警告:“师兄,你再提那根红线的事一个字,我就把你捆到茶楼里,听一天一夜你的话本子!”
顾君衣:“……”
有被威胁到。
青松挺翠之间,积雪皑皑,树林深处的修长人影也映入了眼帘。
随着一路北行,天气愈冷,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地上也积着层厚实的雪,深的地方一脚踩进去能没过膝盖。
啾啾鸟生里第一次见雪,非常没有见识,兴奋地扑腾着翅膀在前,仿若在雪中游泳。
谢酩手里拎着三条鱼,慢慢地跟在后面。
雪太深了,小家伙游着游着,突然没了影,谢酩弯下腰,两指一拎,拎出团毛茸茸的小黄团子,垂着眼弹去啾啾脑袋上的雪:“闹够了?”
楚照流瞅着瞅着,陡然感觉,谢酩似乎……还挺适合带孩子的。
虽然摆着张不近人情的冷脸,但啾啾那么上窜下闹,也没见他有过不耐烦、皱过眉头,反倒会很耐心地喂药,还给毛茸茸的小鸟儿掖被子,空下来就逗它玩,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甚至是有点溺爱了。
否则这家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会飞,见天地赖在他身上。
顾君衣的表情就和楚照流完全相反了,活见鬼了似的,抱着酒坛的手都差点一松,难以置信问:“谢酩手里是什么?我眼花了?”
楚照流悠哉哉地摇摇扇子:“突然想吃鱼了,谢宗主正好也想吃,就去抓了。”
顾君衣欲言又止。
小师弟啊……人家谢宗主想吃的,未必是鱼啊。
楚照流在地上画了个圈,随手画了个潦草的阵,阻绝了外界的严寒,暖意融融,冰雪消尽。
谢酩跨步走进圈内,看楚照流挨挨挤挤地跟顾君衣凑一块儿,略微一顿,坐到对面,眼眸雪水般浅淡:“过来。”
没等顾君衣说话,楚照流听话地溜达过去,好奇地看谢酩将处理好的三条鱼抹上香料、串烤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哦?看不出来,谢宗主还会这个啊。”
谢酩沉沉地“嗯”了声。
顾君衣颇感自己很多余,不服地往前凑凑:“三条鱼啊,还有我的?”
“给啾啾的。”
顾君衣一噎:“鸟都有鱼,就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