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谴责非难的事情有几个不会干呢?”老者长吁一气,背着两手,摇头走开,“人啊,一晃眼,便是惶惶的大半生,来这世间行一遭,得有良心啊……”
最终人流唏嘘散去,少年凭一张巧嘴,手里成沓讯纸一张不剩,拍拍手正要离开,在道旁桂树下见着一道白衣的身影。
少年夸张地张大嘴巴。单看个侧脸,他就敢保证,眼前人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此人有一双艳丽的眼眸,盯着地面出神发呆的模样,落在路人眼里,也是赏心悦目的。
少年站着看一会,几步凑上前去,试问:“仙长,您可是来这飞花城里打探些什么?”
话间,他往衣襟里翻了翻,殷勤递过一张发黄的纸张:“来,您瞧这讯纸不瞧?昨儿攒下来的,够您看了!”
娄念晃神般眨了下眼睛,向少年斜睨过来。
凡人少年不识灵息,竟将他看做仙门子弟。他便也默不作声,接过那张讯纸扫了几眼。
少年借机望见他正脸,一愣:“仙长,我瞧您……好像有点眼熟?”
娄念微微一笑:“甚巧,我瞧你亦如是。”
少年扯着嘴也笑:“缘分呐仙长。我见您是外乡人,在这儿像是听了许久,再要打探什么只管问,三条以内,不收您钱咯。”
“哦……”
娄念随意抬手,接了行人抛来的桂枝,也不推三阻四:“那便与我讲讲清风宗,上至宗门理念与入宗条件,下至宗内弟子趣事,捡你知道的,随便聊聊吧。”
少年更乐:“仙长,您可真会问。要说清风宗,我知道的多了去了……”
于是,这一讲便讲了足足两个多时辰。途中收花无数,一如当年,娄念全部赠予路边少年。
临行前,他往前看,天边绚烂的流光四溢,朗朗晴空之下,大道坦荡光明。
这样的日子有多少人在期盼?又有多少人能恍然惊觉,逝去的……唯有光阴?
他收回眼,一扬手,讯纸从他指间飞出,在空中翻起轻巧的卷儿。倏地火光一亮,整张纸化为洋洋洒洒的灰烬,随风消逝去。
彼时是清风宗大弟子魂魄受损昏迷后第一个半年,鸣蜩初歇,落叶惊秋。人间太平,一派好颜色。
——
尘世间云流雨落,雪舞风动,弹指一挥星霜荏苒,一晃便是一春秋。
年末深冬的时候,落雪簌簌飞扬,兰清院院里院外银装素裹。
金玉书院来了几个小弟子,裹紧厚实斗篷,仰起稚嫩的脸蛋:“师姐师姐!一年都要过去啦,你说大师兄还会醒吗?我们给他包了好漂亮的红包!”
秦萌萌失笑:“哪有你们给师兄包红包的份儿?”
“可是师兄他不醒啊!”
“这个啊……”
好不容易哄回一群小弟子,秦萌萌向紧闭的院门回望一眼,叹了口气都要走了,迎面又见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向此处走来。
寒冬腊月落雪的天,少年人未撑伞,来路上,不觉间披一身素白,连浓长的睫毛上都落了几朵细碎雪星。
秦萌萌见他,朱唇轻启,刚要唤出口,少年瞥她一眼,微微点头算打招呼:“师姐。”
秦萌萌勉强扯出一丝笑:“你也来看大师兄?”
“嗯。”
“呃,他……还没醒。”
少年走至檐下,掸去肩头积雪:“我不进去,就来外头站站。”
单纯站站,能有什么意思呢?秦萌萌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阻拦:“那你看着罢,待会若撞见我爹爹出来,便与他嘱咐一句,安逸堂长老在药堂候他已久。”
少年掸雪的动作一顿:“秦宗主在?”
“还在帮荀哥哥修复魂魄,也不知……这一次要多久。”秦萌萌轻声说罢,失神离去。
“……”少年瞥向院门的方向,颓然收回眼。
直至入夜,无人见他独自一人,在外头站了许久。
良久,他沉默垂睫,摊开手来,掌心平躺一支已然干枯的吊兰花茎。
仅是残花败叶……
这时,恰有一片薄雪飞来,枯瓣如染新露。
“……”
他静静看了半晌,蓦然回忆起它盛开的模样,与枝尾留存另一人的热度。
一日三不见
年末节庆的激情还未散尽,城中茶馆儿较之平日热闹许多。
里头的小二忙前忙后几乎跑断了腿,说书先生成天到晚却仍是悠哉悠哉,无论冬夏皆摇着面扇子,随便挑一桌子茶客,便能与人谈天说地讲到黑,今日也不知怎的,就扯上了那位远在魔界都城的苍焰魔尊。
“……于是呢,自打半年前,苍焰魔尊将魔界事宜交予闭月城主与鸳鸯楼楼主代理,次日便闭关静修,至今仍无出关迹象。”
话到此处,说书先生不免摇头叹息:“他到底还闭个什么劲儿呢?要我说,他那个修为已是半步仙,时下年纪又轻,于修行一道,哪怕随便糊弄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