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万鲁也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咱们杨大人倒是抓住了几个朝江里下毒的,只可惜,暂时还没能撬开他们的嘴。”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只是他们一群从沧州来的外人,同桐昌城百姓本就没有建立什么信任关系。
若是贸然指认下毒之人是他们一直敬仰爱戴的州牧,只怕会被人不由分说地扔一身臭鸡蛋。
所以,揭露周珩的罪行,还未到时机。
王老伯听说抓到了下毒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还请大人一定为咱们做主啊!”
万鲁郑重地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沓人丁造册。
这簿册正是他们从太守府里找出来的,现下用于统计倒是正好。
“王伯发,家中可是四口人?几人喝了太守府施药痊愈了?几人喝了自家熬的药?”
“草民王伯发,家中确是四口人。只我一人喝了太守府施的药,只有我的小孙子一人…”王伯发下意识地回答道,忽的又顿住。
半晌后,他才难以置信地问道:“莫不是那药方有什么问题?”
说这话时,王伯发的眼神已然有了些许警惕,话语也不像先前那么热切,甚至脚步也往后撤了些许。
那药方是州牧大人派来的医师开的,必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眼前这人,难不成他说是来帮桐昌城的便是了吗?
竟然还敢偷偷说他们州牧大人的坏话!
万鲁自然看出了王老伯的心思,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正色道:“药是好药,用来治疗时疫自然不错。但你们是中了毒,喝这药怎么能对症?”
听到这儿,王伯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嘛,那药方怎么可能有问题?那可是周医师开出来的
,是州牧大人派来的。
可万鲁的下一句话顿时叫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更要紧的是,这环江水里的毒和药方里的一味药材相生相克,形成了一种奇毒。这药越喝啊,是越要命!”
王伯发简直是如遭雷劈。
这些日子,他们一家为了救孩子而省出来的药,竟然成了几乎害死孩子的催命符。
他原先还奇怪呢,怎么孩子的身子越来越差,桐昌城里死的人越来越多。
竟是被这一碗药害了!
“王老伯,你别担心。环江中毒和这奇毒咱们都制出了解药,保证药到毒除。只是这两种毒不同,解法自然不同。你细细同我说明白,家中谁人服了药,谁人不曾服过。”
万鲁怕王老伯伤心过度,连忙安抚道。
王老伯“欸”了一声,擦了擦眼泪:“大人随我进来,家中有笔墨伺候。”
他自然发现了万鲁手中是他们这个村子的人丁造册,这每家每户的详细信息光靠脑子是记不住的。
好在他们家世代耕种,勤劳肯干,到这一代也小有家底,便将孩子送到学堂,也能识得几个字。
因此,家中亦有笔墨,能给眼前这位大人一些方便。
万鲁笑着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只铅笔:“多谢王老伯,如此便可。”
说着,他在簿册上王伯发那一栏中打了一个勾,说明了家中确有四口人尚在。
灰色的笔迹在洁白的纸上那样清晰。
“这,是何物?”
王老伯见过孩子用来写字的毛笔,绝对不是这样的。
而且,这种笔竟然不需要沾墨汁便能书写?实在是世所罕见。
万鲁见状,颇为自豪道:“这是我们楚大人做出来的,叫铅笔,可方便了。”
王老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慨道:“这位楚大人真是不凡。”
这样的对话在桐昌城的各家各户上演。
一时之间,城市重新喧闹起来,有了人间烟火气。
与此同时,那位宅心仁厚又敏智多思的楚大人,也在百姓当中口口相传。
而沧州城中,楚霁也终于等到了风尘仆仆而来的卓询之。
自东门始,楚霁带着卓询之边走边看。
街上人流不息,却因为左右走道的划分而一点都不显得嘈杂拥挤。
两旁商铺林立,商贩虽多却被管理得井井有条,整座城池端的是一派繁华喧闹的景象。
“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卓询之看着眼前之景,不由得感慨道。
沧州曾经是何等的荒凉冷僻?
现如今这番沧桑巨变,是任何一个没有亲眼见过的人都难以想象的。
更何况,这还是沧州经历了去年岁末那场雪灾之后再度振兴的场景。
这叫人如何能不侧目?
道路两旁的树木卓询之倒是不大认得,这树长得十分好看,笔挺遒劲,弯曲盘旋,下垂的枝干上丛生着龙爪似的绿叶。
“这是什么树种?老夫竟不识得。”卓询之心生好奇问道。
楚霁看着那随风而摆的树叶,眼底闪过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