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出来了,是二叔的字迹。
景暄说道:真正的《起居注》不在皇陵,这本是二舅父抄写的。
虽然没有找到真正的《起居注》,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二叔将先帝的《起居注》藏在牌位下,这是向景氏的列祖列宗,状告晋元帝的恶行。
按照二叔的性子,那么,真正的《起居注》,在太庙。
太庙里,供奉的,不但是景氏的列祖列宗,还有与大晋有功的历代名臣。
若有朝一日,《起居注》重见天日,现于世人面前,那便是将晋元帝的脸面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沈青黎将心中的猜测告诉景暄:叶御史为捍卫史书公正,不求生,不畏死,那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将陛下的弑兄之举,祭告天地祖宗。
我让人去太庙查一查。
若先帝的《起居注》真在太庙,还请殿下不要拿回来。
景暄抬眸看她,温润的眼中,有微淡的锋芒掠过。
沈青黎平静地直视着他,缓缓说道:叶御史直谏君王而死,这份刚烈,令人钦佩,身为大晋子民,应当要秉承他的遗志。
听到最后一句话,景暄心下顿生惊疑。
宴王妃与叶家到底是何关系?
历来都是后代子孙,才会继承先烈遗志。
景暄若有所思,却只字不问,温润笑道:王妃说得对,我会叮嘱他们的。
沈青黎弯唇笑道:殿下是真君子,与殿下合作,令人如沐春风。
景暄清润一笑:王妃聪慧缜密,也帮本王良多。
当年,禁卫在叶相的书房搜出谋逆的书信,叶相的书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能将信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书房,无非是叶相亲近或t信赖的人,殿下觉得何人最可疑?
那人是容家在叶家埋下的一枚暗棋,沈青黎想不出是谁。
或许是被容家威逼利诱的叶家下人,但叶家上下满门被灭,连仆从都无一幸免,这条线索断了。
又或许是父亲的学生。
能让父亲收为学生,人品必然贵重,沈青黎不愿意怀疑他们,但人心如鬼蜮,诡谲难测,谁也说不准。
景暄也想到了叶相的两个学生。
他道:舅父有两个学生,一个出身寒门,叫顾怀章,如今官至户部侍郎,另一个叫孟韶,士族出身,叶家出事后,他被贬外放。
听到户部两个字,沈青黎眉梢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侍郎是正三品,顾怀章出身寒门,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高位的?
他是父亲的学生,晋元帝再怎么知人善用,心底就真的毫无芥蒂吗?
还有沈崇,户部是他的大本营,他居然没有打压顾怀章,这就很蹊跷。
沈青黎眸光静冷,徐徐说道:殿下的意思是,顾怀章嫌疑最大?
景暄点头:若不是叶家下人背主,那么,他们两人嫌疑最大,他们之中,顾怀章的嫌疑又更大一些,但没有实质的证据,一切都是猜测。
殿下应该查过他们吧?沈青黎问道。
景暄确实查过。
孟家和叶家是世交,孟韶是叶相看着长大的,自小就拜叶相为师,因替叶家奔走,事后被贬官外放,这些多年,一直是七品县令。
顾怀章是临州人士,是临州有名的才子,当年会试亦是第一名,拜入叶相门下后,高中状元,先在翰林院呆了一年,后来入户部,任郎中。
叶家出事后,他置身事外,这么多年,扶摇直上,颇受沈崇信重。
孟韶当众斥骂顾怀章狼心狗肺,原本关系亲密的师兄弟,因此反目,再无往来。
沈青黎听后,不由地想起一些前尘往事。
孟韶稳重,顾怀章清冷,虽性情不同,但都是尊师重道,心怀赤诚之人。
她,是在一个雪天里,那时的顾怀章,只是个学子,还未参加会试。
那一日,她和父亲赴宴回来,看到医馆门口,顾怀章抱着个快要冻死的小乞丐,求大夫救人,明明自己穷得都要吃不上饭了,明明会试在即,却甘愿在药铺切药磨药,以偿还药费。
那样心怀善意的人,沈青黎怎么也不愿相信,他会亲手将那封书信,放进父亲的书房里,害叶家满门被诛,世代背负骂名。
沈青黎垂着眸思索,片刻后,说道:当年之事,活下来,且与叶家有关的,只有他们二人,还要再仔细查一查。
景暄点了点头。
沈青黎的心里并未觉得轻松。
当年,容家让青州举子伪造谋逆的书信,构陷叶家和龙影卫勾结,这尚有线索可查,可窝藏逆党这一罪名,能查的,却很少。
临州大涝
沈青黎看向窗外。
窗外,细雨霏霏,整个长安城沉浸在朦胧的雨幕之中,远远近近的景致,只剩下影影绰绰的轮廓。
叶家的谋逆案,也如此刻的长安城,笼着一层蒙蒙雨雾,看不真切。
景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