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追杀至阴山以北,他们如何会愿意与你开边市贸易?”
卫蔷仍是看着手里的蜜果,脸上有一丝浅笑:“现在的那个可汗自然是不愿意的,无妨,换一个就好了,迭剌部野心勃勃,欲取遥辇氏而代之,去岁我杀了遥辇氏两万精锐,他们惶惶难安,如今我南下入东都,消息传入草原,他们必然懈怠下来休养生息……迭剌部的耶律氏要是连这个机会也抓不住……”
她忽然笑得更开心了,眉目间都是说不出的畅快:“那倒也挺好,是吧,崔姨?”
崔氏没有说话,一双含水的妙眸定定看了许久,才说:“阿蔷,我千言在心,却又觉得字字浅薄,你、你长大了,戎马半生,辛苦无尽,东都水深,诸事繁乱……无论如何,你多花点心思顾念自身。”
“我知道的。”说话间她把蜜果放进嘴里,卫蔷的五官顿时皱在了一起,她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微苦的茶水,一时间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尽数散去,只剩了几分少年莽撞的狼狈。
终于把崔氏又逗笑了:“我这蜜果还是学了你娘当年的做法,当初你们姊妹都爱之如宝,怎么现在就吃不得了?”
心有余悸地将蜜果碟子推得离自己远了点儿,卫蔷心有余悸地说:“大概是苦吃多了,这甜我就受不得了。”
崔氏又是一默。
与故人重逢,总免不了提及旧事,若旧事喜乐,自然笑颜常开,可若……可若天涯海角,各自挣扎,如今重逢,便总觉无言胜有言。
有言皆是无心刀。
“阿蔷,你……北疆自有你的自在,何苦又去入那东都的红尘万丈?两京世家女儿被掠入了宫中,他们羞于颜面对此事竟然提也不提,仿佛是将自家女儿孙女都尽数舍了,不思救人,却想以你为刀,想看你和阿薇姐妹相争,趁着圣人病重,他们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这也倒罢了,眼下说是圣人病重,阿薇把持朝政,可我看邸报,总觉阿薇所做多是圣人……”
“您放心,我心中有数。”
一只手轻轻拍在了崔氏的手上。
那只手干燥粗糙,掌心布满了老茧。
却是暖的。
“崔姨,此番我南下有三件事必成,其一是开边市,接西域商道,这事得有圣人首肯,其二是羌人八部在宥州、夏州、灵州等地蠢蠢欲动,有割地自立之势,自前唐至今朝中众人对羌人总想行安抚之策,实在是养虎为患。”
认真听完,崔氏面色有些为难,缓缓摇头说:“西北四州有薛大将军,他年年请攻羌人都未得应允,若是你……朝中不会允你出兵的。”
卫蔷哈哈一笑:“我方才说是养虎为患,说不定在那些人心里我才是真正盘踞北疆的恶虎,可世间事总得有人去试试,能及早发兵防患于未然是最好的。这天下有的是聪明人,越是聪明,越觉得火在远山,有千百种法可对付,可风起火急,笨人都跑了,死的都是聪明人。”
“你竟然如此看重羌人八部?”
“大梁国势不及先帝之时,羌人就像是北疆的豺狼鬣狗,见一膘肥体壮之人行动乏力,如何能不扑咬呢?”
崔氏捏着扇子的手指一紧,当年爱爬树的女孩儿长大了,却是长成了这个样子。
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一切,却没有丝毫畏惧。
一个人若是有风沙在前也自泰然的风度,那她自然是经历了无尽的风沙。
风沙里长大的卫蔷自然不懂此时崔氏有什么柔软心肠,她面带笑意,双眸明亮如星月:
“崔姨,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在东都要做成的第三件事么?”
圣旨 “你可愿当这千秋天下间第一个女……
又是一日清晨,又是晨雾未散,两骡子并一驴的木车就被停在了陈府的门口。
镇国定远公卫蔷穿了她来时的黑布袍,伸了个懒腰。
“陈家的香枕软被着实醉人,可惜我是个劳碌命,又得在这车上奔波。”
经过崔氏的一番“斡旋”,陈家最终要给北疆的是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原定的铜钱一万贯换成了以未来五年中每年价值千贯的药草和价值千贯的粮草相抵,因为“惊吓”而多的那份“压惊礼”干脆省掉了,若是只看数目结果,陈仲桥本该觉得满意,可他一想到如今被定远公塞进了怀里的那些书信,总觉得自喉头以下,浑身都是苦的。
苦归苦,客套还是要有的。
“能得定远公一句称赞,是陈家上下之幸,若定远公返程之时还有闲暇,不如来小住几日。”
卫蔷莞尔一笑,看着他说道:“陈刺史,我不过与你客气一下,你也不必假作亲近到如此地步。”
陈仲桥:“……”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卫蔷又问:“银钱药材粮草都装好了吗?”
“银钱药材都已经装好了,价值千贯的粮食有万石之数,如今陈家只拿得出两千石,下官今日就安排人去采买剩下的……”
卫蔷点了点头,说:“嗯,青州齐州等地去岁风调雨顺,世家积存的粮食应该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