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几步,看向高高在上的“镇国定远公府”牌匾沐浴在这暮色之中。
“哼,连个卖瓜老农都知道我定远公是个真英雄,是可信之人,这大梁朝廷上下竟然不知?又是如何对她的?用之,防之,防之……又恨不能她将骨血心肝也一并奉上,究竟谁是虎豹豺狼,魑魅魍魉?”
没了平时的嬉笑模样,她喃喃低语,无人听见。
紫微宫内,皇后呆坐在床前,今日她欲因击杀卫铭之事问罪于定远公,最后被圣人申斥的却是她。
飞香殿内一众宫人屏声静气,越发显得四下静谧如死地一般。
皇后已在床上坐了足足一刻了,显然是气得狠了,这时敢弄出声响,怕是连命都要赔出去。
有宫人轻手轻脚想要换香,也被女官琴心阻了,无声地退了出去。
层层轻纱幔帐之后,卫薇抱膝坐在床上,她面前的锦被上摆着一把短刀,一颗核桃。
当年她当庭指出卫蔷乃是假扮男儿身,有欺君之罪,卫蔷一口血吐了出来,待当时还是范阳郡王的如今圣人,带着她去山斋院去看望卫蔷,流水似的礼送了进去,卫蔷却不肯见她,只送了一把刀出来。
刀鞘上缠带污浊,犹带着血腥气。
范阳郡王见了,摇摇头说:“阿薇,我知你忠心事国,可你终究伤了定远公的心,这刀,是有断义之意吧。”
那是的卫薇已懂了该如何愤懑不甘,红着眼委屈难堪地说:“依着军中规矩,送带血的刀是为敌的意思。”
范阳郡王信了,信到如今。
今日这核桃也是一样,沾了黑红之色,一闻也有血气。
卫薇闻了闻,笑容灿烂。
“杀了申荣的刀。”
“沾了卫铭血的核桃。”
“你知道我是故意让你杀了他,就又送这些古怪玩意儿给我。”
就像当年才十岁的卫蔷从北疆回来,给阿茵的是玉雕的小羊镇纸,给她的就是一颗被风干了的鹿头。
卫薇一打开箱子被睁着的鹿眼吓得哇哇大叫,绕着国公府内院追打卫蔷,眼睁睁看着卫蔷直接爬到了树上吗,她跳起来也够不到。
那时卫蔷站在树上怎么说的?
“我亲手杀的鹿,好辛苦才带回来给你看,你若不喜欢,下次我将杀鹿的箭头带回来?”
气焰嚣张!
卫薇气的话都说不出。
到了十二岁,卫蔷再回来,竟果然带了一把奇奇怪怪的弯刀给她。
十二岁的卫蔷,亲手杀了两个蛮兵,其中一个就是用着夺下的蛮族弯刀。
可怜的小阿薇目瞪口呆,再看阿茵收到的竟然是一西域琉璃瓶,上面还有一条与小红点儿仿佛的鱼,她险些气晕了过去。
那时候,卫薇恨恨地想,要么阿茵和她是同母所生,要么阿茵与阿蔷是同母所生,只有她和阿蔷,定然是前世的冤家,绝对不会是同母所出的!
她气哼哼念叨此言,被她娘听到了。
遂被罚抄了三日的《礼》。
谁也没想到,这些嬉闹的过往,竟成了她们姐妹之间牵绊联系的唯一之法。
国公,皇后。
北疆,东都。
阿蔷将杀了申荣的刀给她,她养着阿茵生前最爱的鱼,她们便还是姐妹。
十余年岁月不变。
数千里山河不改。
里外清退所有宫人,琴心将一灯放在窗前,才小心将一蜡丸递给卫薇。
卫薇将蜡丸捏开,抽出一纸条看了,片刻后,她看着琴心将纸条吞下去,捏着那枚核桃笑了:
“青州吕氏私开的盐矿一日杀了上百盐工连同家眷……阿姊,又到我该送你回去北疆的时候了。”
眸光看向灯影,身为皇后的女子笑得极冷。
镇国、定远公……是这大梁不配。
月下 “圣人就是不想元帅做卫氏正统。……
一根簪子将灯挑亮,灯下,有细白的手指翻着册子。
解了头发的陆明音将发簪放在一旁,自从崔教授点了她做秋部风队的一队之长,她每晚都查览队中十几人的功课,今日也不例外。
定远公定下的每部两队相争,起初她们只觉得有趣,真身在其中,陆明音才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番惊心动魄。
两京世家的小娘子从前是拼家世,现在只能拼自身,从前看着拙笨的奋起直追,一旬一考,第一次旬考,名列前茅的竟有好几位原本都是不起眼的人物,素有才名的小娘子们又如何肯让?不写诗了,不念词牌了,也不伤春夏之景了,起初,一院中只四五人在夜里看书,到了如今已经是无人不夜读了,几十人在一起,读书声从早到晚,上课之外几乎无片刻停息。
就如她们这三人一寝,她一人占了书案点了油灯,另一凑在壁灯下的榻上看书,同寝之中一姑娘年纪最小,也体热贪凉,已经举着一盏油灯去了院子里,陆明音坐在窗前,能听见她在窗下嘀嘀咕咕什么“谏行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