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公如你一般,只怕卫家也不至于沦落到满门男丁皆死的地步。”
说完,他喟然长叹:“我身败至此,非我一人之错,这大梁……哈,定远公,你父身死,北疆定远军被交到了上将军刘复充手中,你卫氏满门死于六月十八,刘复充的侄儿可是六月初六就知道了自己的伯父要被调往北疆节节高升……世人以为是申荣容不得定远公,容不得卫家,难道申荣能提前十几日就让刘复充知道自己要调掌定远军?哈哈哈哈哈!分明是赵氏!是赵氏坑杀功臣欺瞒天下!是赵曜他容不得卫家!就像如今,赵启恩他容不得世家也容不得寒门,你以为他就能容了你这声势更甚于先辈的定远公吗?!”
忠君?
忠臣?
这寡恩至此的大梁赵氏它配吗?!
他赵曜可以杀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卫泫,赵启恩可以对世家刻薄寡恩,凭什么他吕显仁不能把盐卖给南吴?!
静看着吕显仁露出癫狂之态,卫蔷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刀。
“这般无凭无据污蔑先帝的话,可足够吕大人你再死一次的。”
吕显仁有些呆滞。
在他眼中,定远公卫蔷凶悍易怒,听闻自己父兄身死的真相,如何也不该如此冷淡的。
可他已没了别的路,诸多世家背信弃义对他落井下石,偌大的大梁,能保住他血脉之人只有据有北疆的定远公。
“我有证据,我有刘复充写给他侄儿的信。”
他快步走到卫蔷面前,低声说道:“我有一外室子在唐州,定远公你收敛了一众女子回北疆,只要将他混在其中带回北疆,我便可告诉你那信的下落。先定远公在天之灵,国公大人你就不想为他讨回公道?!”
卫蔷缓缓抬起头。
“公道?”
她摇了摇头,道:“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应羞愤难当,痛心疾首,恨赵氏不死?还谢你让我知道我的仇人到底是谁?”
穿着紫袍的女子站了起来,幽深的石室中,她一身浴在光下,只一双明眸反倒隐在了暗处。
“你怎么不想想,为何先帝从北疆回了东都两年就死了。”
她的声音极轻,极淡。
似是风从吕显仁的耳旁轻过。
吕显仁像是被天雷劈下,连忙后退,却被一只手紧紧扼住了喉咙。
“为我父兄喊冤,你这个草菅人命杀死数百盐工与他们亲眷的畜生也配?”
卫蔷看着吕显仁一张悚然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你对大梁有恨,直接掀了赵氏的天,我敬你是条汉子,靠着民脂民膏挥霍无度,杀戮百姓之后还觉得自己委屈了?何等卑劣无耻?”
“到了如今田地,你还以为你败身毁家是因你叛国?”
“那数百条人名,你吕氏满门抵得了么?”
吕显仁瞪大了眼睛,他看见定远公笑了。
暗室之门打开的时候,浓重血腥气喷薄而出,大理寺卿往里面看了一眼,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定远公身上的紫袍几乎成了沉沉的红,背着石室外天光,她拎着一颗人头。
吕显仁的身子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定远公就这般从石室中走了出来,脸色沉沉。
“罪人吕显仁诋毁先帝,辱没朝廷,我一失手,将之砍了。”
一、一失手……
自家大人都瘫在地上不能动,狱卒哪敢再往前,逃命般地纷纷后退,看着定远公拎着那人头缓步前行,鲜血淋漓,在大理寺牢狱的地上淋出了一条血路来。
“开门。”
牢房里吕氏其他人等吓得惊叫不休,狱卒被定远公威势所挟,抖着手要去开门,被大理寺卿一把扑住。
这个时候开门是想定远公送吕家全家上路吗?
卫蔷冷笑一声,将人头扔在了牢房门口。
“我也不知你们这等罪人到底有什么底气与我做交易。”
“国国国国公大人……”
大理寺卿仿佛吓成了只母鸡,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本想让吕显仁多交代几句,他竟然先将自己的命给交代了,这般如此,他又如何与朝廷交代?
“大卿不必心忧,此事自然有我自去御前分说。”
说话时,卫蔷的一双眼睛看向牢中诸人。
“您还有什么想问的,此时可问,毕竟,我在你牢中杀一人是杀,杀两人也是杀,今日就一个一个将吕氏上下屠尽,倒也省了你们的事。”
大理寺卿哪敢让她再在牢中耽搁?
几乎送神一般三跪九叩将人请出了大理寺监牢。
“从此后,咱大理寺,定远公与其世子,决不可再来了!”
看着杜少卿,老大卿面色一垮,竟真的哭了出来。
离了大理寺,卫蔷骑着马走在路上,她身上犹带着血腥气,路人见了纷纷避让开来。
她也浑然不觉。
乾宁十三年六月十八,卫家嫡枝男丁被坑杀在长安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