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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先下来两个婆子,抱着厚厚的团花红毯,从马车一直铺到酒楼台阶上。
然后跳下一个俏丽的丫鬟,马车夫匆忙跪趴在车前,露出宽厚坚实的后背。
顾春和惊讶地睁大眼睛。
车帘微晃,露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搭住那丫鬟的手臂。一个披着玉色斗篷的明艳美人探出身来,踩着车夫的背,落在红毯上。
她看看泥地里的店小二,目露怜惜,“可怜见的,给他些钱买衣服。”
护卫扔过去一个钱袋子,“姑娘赏你的,还不快谢恩。”
锦缎做的钱袋子浸在泥水里,瞬间变得污浊不堪。
顾春和“呀”了声,忍不住瞥了那护卫一眼。
女子也看见了顾春和,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微微一颔首,很是和善的样子。
顾春和往旁边站了站,把路让开。
“长得真好,单论颜色,咱们柴家的姑娘没一个比得上的。”那女子忍不住回身多看了一眼。
丫鬟不以为然,“夫人常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长得好又怎样,畏畏缩缩的,连姑娘一根头发丝也不如。”
柴大姑娘却道:“贫苦人家的孩子,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拿我们这样的人家和她比,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说话间,已走到二楼临街的雅间。
推开门,但见谢景明支颐坐在窗前,头偏向外面,不知正在看什么。
“王爷。”柴大姑娘款款行过福礼。
“坐。”谢景明转过头,神情淡然,额角是几滴将落未落的透明雨珠,随着他的动作,缓慢滑过那道完美的下颌线。
柴大姑娘微微垂下眼眸,坐到他对面。
眼见这雨一时半会没有停歇的意思,顾春和怕耽误回去的时辰,咬牙冲进迷茫的雨幕。
等找到郑家时,她已跟从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了。
郑大娘开门时的表情,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郑老爹把她让进门。
郑大娘找了身衣服给她换上,“哪怕提前说一声,好去接你,这么大的雨!”
顾春和羞涩地笑笑,“府里规矩重,我是偷跑出来的。”
“那可不行,万一出点事怎么办?”郑大娘满脸的不赞成,“下回不许了,既住在人家里,就要守人家的规矩,别叫他们说你不懂事。”
“我、我是担心阿简哥哥,泽兰也特地交代我来一趟,所以才……”
“兰丫头咋咋呼呼的,就会添乱,你少听她的。赶紧喝碗姜汤,冻得筛糠似的。”
姜汤热热辣辣的,一下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里屋,郑行简面朝墙躺着,听见顾春和来也没起身。
顾春和挨着炕沿坐下,“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你有气冲我发,别怄坏自己身子。”
郑行简肩膀动了动,终于开口说话了,“和你没关系,我是气我自己没用。”
声音沙哑,疲惫得像长途跋涉的旅人。
顾春和鼻尖发酸,“才不是,再没有比你更勇敢的人了!韩信受过□□之辱,一样立一番事业,你有才华,有抱负,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郑行简坐起来,眼瞳幽深,“你不觉得我丢人?”
顾春和笑着摇头,“被欺负不丢人,欺负人才丢人。”
“可我不想被欺负,我觉得丢人。”
“那你更要振作起来,取功名,当大官,把欺负人的坏人全都抓起来!”
郑行简失笑:“你说得好容易,太天真了。”
“是难,阿简哥哥,你我都是平民出身,老百姓的日子有多难,咱们都知道。”顾春和轻轻道,“你求我父亲教你读书,父亲问你为什么要读书,你说要做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
“十年了,这话我一直记得,你忘了吗?”
郑行简呆呆看着她,忽从炕上一跃而起,“饿死我了,娘,快拿吃的来!”
一不小心,他的脚踢翻了炕桌,咣当一下,桌上的砚台砸在顾春和肩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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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台又沉又硬, 竟砸得顾春和身子一闪,登时满头冷汗,脸也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