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一瞧,是厚厚一本账册。
文彦博翻了翻,仰头哈哈大笑,“廖老鬼,我可算掏了你的牛黄狗宝啦,看你这回还怎么狡辩!”
廖大爷双膝一软,竟跪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多亏了你的丈母娘,”文彦博闪开身,让他看清外面的人,“所以说,做事不要做绝。”
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盯着廖大爷,沈姑妈疯了似地扑过来,揪住廖大爷不要命的厮打,“畜生,还我女儿!”
廖大爷边躲边骂:“她自己病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贱人,扫帚星,娶她倒八辈子血霉了我!”
沈姑妈嗷一嗓子,竟一口咬住廖大爷的脸,活生生地撕下一口肉来。
疼得廖大爷捂着脸满地打滚。
文彦博命人架开沈姑妈,“还没过堂呢,不能弄死,赶紧把你小外孙抱走吧,以后好好教,别再养歪了。”
沈姑妈哭哭啼啼,“文大人,沈家愿意拿出所有家财,不敢奢求免罪,只求留条命……”
文彦博道:“我不是主审官,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话我肯定给你带到,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看官家的意思。”
那本账册最终呈在御前的龙案。
官家强撑病体,连夜招摄政王、太子,并中书舍人进宫,密谈一夜,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后来再也没人见过那本账册。
廖大爷被砍头,户部几名官员被抄家,十几个官吏或降职,或罚俸,而且只波及到汴京和周边府县,明面上到此为止。
但私下例如沈家这般花钱买平安的,就不知道到底有几家了。且那些豪绅乡贤,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牵连。
顾春和断断续续听到这些消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查了?”
“还要怎样?”安然抱着盘子,瓜子咳得飞起,“现今谁也不敢拿青苗钱放贷,又杀了几个大贪官,老百姓气也出了,当官的也被震慑住了,已是最好的结果喽。”
“放高利贷的可不止这些,”顾春和叹道,“总觉得心里头闷闷的。”
兰妈妈从旁插嘴,“先不说那些官儿,自古皇权不下县,就说朝廷派遣的官儿只到县级,从县衙门到百姓家门口这段距离,是那些乡绅大户的势力地盘,处置了他们,谁来帮衙门管束老百姓?”
顾春和低头细细琢磨一番,“是不是官家也没预计到这么严重,怕手段太激烈激起百官抱团反抗,控制不住局面,所以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兰妈妈点点头,很是欣慰地看着她,“顾娘子说的是,官家龙体不虞,郎主和太子又……咳咳,总之呢,一切以‘稳’为主。”
顾春和沉默片刻,忽而一笑,“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恐怕绝大部分人都这样想。我觉得不对,可不知道怎样反驳,如果我爹爹在就好了。”
兰妈妈奇怪,“难道和百姓治天下?识字的都没几个,怎样治?”
顾春和答不出。
“看来你爹还挺有意思。”兰妈妈笑道,“正好给你吃个定心丸,并州那头来信,说有人见过你爹,现在正找着呢,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
顾春和高兴坏了,眼中荡漾出一种梦的光辉,太好了,只要再忍耐一阵,就能和爹爹团聚了!
不经意间,眼睛余光瞥见竹林中负手而立的谢景明。
阳光从细密的竹枝中穿过,洒落点点碎金,树影摇曳,他的脸阴晴不定。
顾春和心跳停了一拍,好像被细细的针刺破心尖,全身肌肤瞬间收紧。
自从他雨中强吻了她,他们一直未见过面。
当时她羞耻、愤怒,又无可奈何,只能被动承受他带着惩戒的吻,却不可抑制地生出丝丝的愉悦感!
她怎么能有那种感觉?
顾春和被自己吓坏了,她觉得自己犯了罪,更强烈的羞愧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折磨得她坐卧不宁。只好努力忘记那天的事,不去想有关他的一切。
今天要不是兰妈妈说有父亲的消息,她也不会来竹山。
还是特地挑他出门的空档!
兰妈妈和安然对个眼色,悄悄走了,顾春和也想走,可腿根本不听使唤。
谢景明慢慢踱进屋里,手向她的肩头伸去。
顾春和下意识往后躲。
谢景明手一顿,旋即扣住她的腰,不让她跑,“坐下。”
顾春和心头突突乱跳,“你别乱来,大白天的,兰妈妈和安然都在外头呢。”
谢景明眼睛弯了弯,食指勾住她胸前的纽绊,慢条斯理拉开,“那你就别出声。”
“你……”又羞恼又惶恐,逼得顾春和只想哭,僵硬坐着,徒劳摁着他的手,眼睛也不知道望向哪里。
肩头一凉,顾春和低低惊呼一声,却觉肩头湿润微凉,淡淡的药香从他手上弥散开来,他的力道很轻很柔,似一片羽毛从肌肤上轻轻飘过,莫名让她的心平静了。
每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