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斌双腿一夹马腹,冲杀在最前面。他整个人都兴奋极了,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让宗元的人马七损八伤,大败亏输。
他也能将功折过喽!
可身陷绝地,北辽人的彪悍和血性完全被激发出来,硬生生从包围圈撕出个口子。
宗元疯了似地向北逃窜。
谢景明没让大家继续追赶。
那边是苦寒的极北之地,可以说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再说暴风雪越来越大,宗元跑过去也是个死,反正击溃宗元的目的已达到,就没必要再有额外的牺牲。
没料到曹柔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竟策马冲了出去。
曹国斌大惊,“穷寇莫追,小妹回来——”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眼睁睁看着那一人一马跑远了,妹妹的身影在风雪中摇晃着,似乎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官……官家?”曹国斌的声音带着哭腔。
谢景明叹了口气,“去吧。”
事不宜迟,曹国斌亲率一队人马追了上去。
大雪覆盖了一切痕迹,雪后的世界很静很静,一切声音都像被冻住了,静得能听见心底裂开的声音。
曹柔静静地躺在雪地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大雪盖住她半边身子,从左肩到右腰,是一道极深极深的伤口。
旁边,是尸首分离的宗元。
“哥……”她艰难地笑了下,“我立功了呢。”
“小妹!”曹国斌再也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你这是何苦啊你!”
曹柔微微转动眼珠,无神的眼睛重新聚集起一点光亮,“我、我想见官家……”
“哥带你去,这就走,你坚持住啊。”曹国斌抹一把鼻涕眼泪,小心翼翼抱起妹妹。
当然要坚持住,她还有好多话想和官家说呢。官家好容易又回了边防军,可她连上前请安的机会都没有,更甭提说说话了。
这次她可是杀了宗元,官家会看见她的吧,会记住她的吧,也会对她笑一笑的吧……
曹柔想象着那副画面,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棹刀很重,曹国斌想拿走,然而曹柔的手紧紧抓着棹刀,掰都掰不开。
没奈何,他就这样连人带刀抱在怀里,一直抱到谢景明面前。
他知道小妹舍不得棹刀,可棹刀是御赐之物,无令,他不敢擅自做主给小妹陪葬。
谢景明的视线在曹柔身上停顿了下,让曹国斌自己做主,“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
一个字没提曹柔。
曹国斌心口越发堵得慌,可这事怨不得别人,更和官家没关系,只得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谢景明看着他突然之间佝偻的背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想打发许清去开导开导他,却见许清押着一个身穿大周兵服的人进来。
柴桂!
“这小子忒滑头了,撺掇着宗元那个冤大头往前冲,自己偷摸躲在死人堆里,愣是在雪地里扛过了一夜!”
许清狠狠把他往地上一掼,“还特么有脸穿大周的兵服,因为你,我们枉死了多少人!”
说不清是冻的,还是吓的,柴桂浑身抖成一团,挣扎几下都没爬起来。
谢景明默不作声盯视他一阵,忽而一笑,吩咐左右,“好歹也是柴家嫡长孙,不能辱没了先祖的名声,朕特许他自裁,来呀,给他把刀。”
许清解下佩刀,咣当一声扔在柴桂面前,“便宜你小子了。”
柴桂哆哆嗦嗦捡起刀,横在脖子上半天下不去手——他根本没勇气自杀。
“孬种!”谢景明骂了一声,“谢庶人还知道一死以保全自己的尊贵体面,你连他都不如,还痴心妄想坐上龙椅?有你们这样的子孙,柴家不出三代,必败无疑。”
许清踹了柴桂一脚,“官家,姓柴的通敌卖国,也得叫老百姓知道知道才行。”
“准,这事你拿手,就由你全权负责好了。”
谢景明望着白茫茫的原地,长长吁出一口气,脸上现出久违的笑容,“腊月初九,战事结束啦,比我预计得要早,总算没耽误。”
许清嘬着牙花子直乐,“就是就是,新帝改元的大朝会可耽误不得,路上快点,兴许还能赶上回京过年。”
谢景明失笑,他说的可不是大朝会的事。
二月初九,应是来得及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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