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另有关内侯,有食俸而无具体封国。公爵一级虽然也存在,但只是象征性的。建武十三年(公元37年)光武帝封周朝后裔姬常为卫公、殷商后裔孔安为宋公,卫、宋两国实际被视为汉宾,封国等同一郡。在大汉四百年历史中,唯一一个有实权的公爵就是安汉公王莽,而且他也曾改十三州为九州,结果连汉室的江山社稷都篡了。如今曹操这一系列步骤,岂不是明摆着要走王莽的老路?
汉室天下岌岌可危,通过关中之战曹操稳住了阵脚、重振了声势,他篡夺汉家社稷的脚步已越来越快。一旦他恢复九州,超登公位,不但官位远迈百官,就是爵位也绝无仅有,汉天子还坐得稳吗?出于对汉室天下的维护,对傀儡天子的同情,也出于对曹操最后的感化,荀彧决定横下心来“打这一仗”,不惜一切代价阻挡曹氏崛起。
经过几番争执,台阁迟迟不发诏书,董昭不能得手,干脆直接给荀彧写了信:
昔周旦、吕望,当姬氏之盛,因二圣之业,辅翼成王之幼,功勋若彼,犹受上爵,锡土开宇。末世田单,驱强齐之众,报弱燕之怨,收城七十,迎复襄王;襄王加赏于单,使东有掖邑之封,西有菑上之虞。前世录功,浓厚如此。今曹公遭海内倾覆,宗庙焚灭,躬擐甲胄,周旋征伐,栉风沐雨,且三十年,芟夷群凶,为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刘氏奉祀。方之曩者数公,若太山之与丘垤,岂同日而论乎?今徒与列将功臣,并侯一县,此岂天下所望哉!
很明显,董昭已没耐性再对荀彧遮遮掩掩,绕过表象直触问题的本质,将曹操比附于周公、吕望,挑明了要让其超越臣子地位。毫无疑问曹操要晋位为公爵,可是这样一个公国的建立必然要仿造朝廷设立百官列卿,那岂不是出现了国中国?更确切点儿说,是国上之国。
荀彧依旧不理不睬,台阁政令遥遥无期,董昭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已经不可能在曹操南征之前完成九州之事,若再拖下去实在没法交待,因而必须要在这次朝会上解决问题。
百官大朝会一开始,他便跳了出来,向天子及群臣申述:“昔三代以上夏禹治水,划天下为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敷土刊木,奠高山大川。此圣人之道,万世之宗也。今天下战乱稍定,当复九州以别民籍,上应先皇治世之道,下恤黎民离乱之苦。此亦丞相良苦仁爱之心,望陛下与群臣以社稷为重,从善如流早行此议。天下幸甚,百姓幸甚……”谁都听得出来,董昭所言有轻有重,有虚有实。似“上应先皇治世之道,下恤黎民离乱之苦”就是毫无道理的屁话,难道不恢复九州,天下百姓就搞不清籍贯了吗?真正震撼人心的只有那句“此亦丞相良苦仁爱之心”。他拐弯抹角告诉刘协和百官——这是曹丞相的意思,你们能反对吗?
董昭慷慨陈词已毕,那些附和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响起,荀彧立刻出班举笏:“董大夫所言差矣!观数百年之政,周行分封,秦立郡县,自我孝武皇帝始分天下为十三州,沿袭至今。千百年来未有划九州者,何言复之?”他精通历代典籍制度,这番批驳有理有据。
董昭心中暗恨,却矜持着强词夺理道:“圣人为政自有其道,我辈后人当仰其至德。”
荀彧又道:“考《尚书·禹贡》乃东周之士托夏禹所作,非出于三代贤明之主,岂可为据?”《禹贡》并非《尚书》原文,乃是战国之士的伪作,其用意是设想天下大一统后该如何划分治理。荀彧抓住这一点发难。
董昭的理论依据都被人家驳倒了,索性把脸撕破,直言道:“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观当今朝野,曹丞相者,奉天子以讨不臣,武功赫赫,乃非常之人也;九州之制,上合天道下应苍生,非常之事也;复兴汉室者,非常之功也。我辈士人自当助此非常之人,行此非常之事,以图复兴之功。”这番话其实没什么道理,完全是拿曹操来压荀彧。
可荀彧偏偏不吃这一套,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朝上奏道:“圣人治国自有常理,《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昔孝武更替高帝之法,盗贼半于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大业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何况伪托圣人之言?望陛下三思。”
天子固然是傀儡,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君主,在道义上还是压着曹操三分。董昭之学识不输于荀彧,但这场辩论从一开始他就不占理,完全是承曹操之意而为,哪能说得过人家?见此情形他也顾不得人臣之理了,提高嗓门道:“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天下哪有万世不变的道理?”此言一出满座骇然,这场辩论已不仅仅拘泥于是否行九州之制了。
荀彧冷冷瞟他一眼:“董大夫,你说是无万世不变之法,还是说无万世不变之朝?”
董昭肠子都悔青了,一时不慎说出这么句话,叫人家抓住了把柄。朝堂上他岂能坦言自古无不灭之朝,曹氏当兴刘氏当亡?荀彧祭出一件不容置疑的法宝,他只能跪倒向天子请罪:“臣一时不慎口不择言,望陛下恕罪。”
刘协见董昭被荀彧驳得体无完肤叩头请罪,心下暗暗称快。但他也知董昭乃曹操心腹,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