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表姑娘还没倒下,世子却病了。
这一病非同小可,人也痴了,眼也直了,嘴角流涎,竟是滴水不进,一口药都喂不进去,郎中寸长的银针扎进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夫人哭得厉害,心肝儿肉的喊,直嚷着要是乖孙子没了,她也不活了。
又指着田氏骂:“明知道孩子吃不得苦身子又弱,还非让他顶风冒雨地打熬筋骨,现在可好,人不行了,你可满意了?”
明里暗里指责她不该让摄政王插手世子的学业。
田氏憋屈的了不得,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只比老夫人更难受。奈何谢景明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她摸不着人,更谈不上请院使瞧病了!
一片凄凄惨惨的哭声中,李妈妈道:“我瞧哥儿这病忒蹊跷,怕不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白云庵的安师太修行颇深,不如请她来看看,有用没用的,总比干看着哥儿受罪强。”
病急乱投医,老夫人忙命人备下重礼,当天就把人请进国公府。
安师太慈眉善目,僧袍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清高风范,细细看了蔡伯玉一番,“世子原是观音座前的童子,下凡历练一遭,时候到了,自然要回去的。”
一听这话,老夫人哭得更凶了,田氏素来不信鬼神一说,不由心下起疑,顺着他的话问道:“依师太之见,如何才能留得住他呢?”
安师太掐指一算,神叨叨说:“倒也不难,世子尘缘未了,用喜气冲一冲,应能多留他一段时日。冲喜之人以属兔为佳,出身不宜显赫,贵人煞气重,反而冲撞了世子。这事宜早不宜迟,过了这个月,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这不是顾春和是谁?合着里外串通给老娘上演苦肉计呢!
田氏心里头的火噌地烧到脑门,狠狠剐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儿子,也不发作,仍让人好生把安师太送了出去,自然谢礼也是足足的。
这些人经常出入汴京各个府邸,口舌厉害,后宅屁大点事都能传成龌龊秘闻,轻易得罪不得。
老夫人信佛,心里已是信了大半,对田氏没好气地说:“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玉哥儿,你看着办吧。你也真是的,好好的非带孩子们去什么廖家,平白生出这许多事!”
这下把田氏架起来了,沈表姐那边已给了回复,她愿意退让一步,让顾春和以继室身份进门,但必须在沈姑妈身边服侍半年。
本来事情差不多要定了,儿子又来这么一出!
准是顾春和不想给廖家做妾,故意撺掇儿子瞎闹腾。田氏恨得牙直痒痒,却奇怪,她和沈姑妈商量的时候没有旁人在,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想来想去,问题可能出在鹤寿堂,田氏吩咐桂枝去打听打听——老夫人的心腹丫鬟桃枝是她亲姐姐,总能透露一二。
不多时桂枝回来,一五一十回话:“当时何妈妈送月银来了,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并没有进屋。大姑娘院里的红柳也在,她来送络子,在厢房坐了会儿就走了。还有几个粗使的婆子来来回回的搬东西。”
田氏直觉是二房捣鬼,恨恨道:“吕氏敢把手伸进我儿子房里!她想我儿娶个下贱的,她儿再娶个高门贵女,好夺世子之位是吧。哼,拿着月银放贷,还把祭田赁出去收租,逼急了我,全给她抖搂出来,大家一拍两散,二房趁早给我滚出去!”
李妈妈一直在外面候着,等她火气发泄差不多了,进来道:“世子不吃不喝的,这么下去不成,老夫人的口风已经松动了,依我看,不如给世子个定心丸,哄他把身体养好了再做打算。”
“饿两顿死不了人,实在不行掰开嘴给我往里灌。”田氏轻飘飘瞥她一眼,“我要是让一个孩子辖制住,这国公夫人也不必当了!”
李妈妈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讪讪退了出来,再不敢多言。
母子俩互不服软,局面一时僵住了。
天色将晚,翠苒紧闭了门窗,推推蔡伯玉,“起来吃点东西。”
蔡伯玉一骨碌爬起来,接过点心就往嘴里塞,“饿死我了,母亲真是个冷心冷意的人,一点都不在乎我。”
“小声点,院子里还有人。”翠苒斜睨他一眼,“那晚多好的机会,偏你三言两句叫人家吓回来了,怨得了谁?活该。”
蔡伯玉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母亲不吃这一套,那晚还不如来硬的,先把顾妹妹弄到身边再说。大不了以后娶妻娶个摆设,有他罩着,顾妹妹在后宅也吃不了亏。
何至于现在,不上不下的,他白受罪!
却听门外丫鬟道:“大姑娘来了。”
屋里一阵忙乱,蔡伯玉赶紧闭眼躺下,只听窸窸窣窣一阵走动声,接着是大姐姐的笑声,“别装了,嘴角还带着点心渣子,你这点手段,也能骗骗祖母。”
蔡伯玉尴尬地睁开眼睛,“好姐姐,别和别人说,我和顾妹妹全指着这回了。”
蔡娴芷轻轻摇着扇子,“难为你想出这个法子来,如果你不管不顾闹着要娶她,反而坏事,那顾妹妹在府里也住不得了。”